離開的路上。

見到康沐便上前道：“康將軍，梁妃娘娘請你過去一趟?！?/br>
康沐本不想去，可最近對梁堂堂來說，有一件大事發生，因為她剛剛又生了一胎，又是一個小公主。

長公主由奶娘領著，來見了一會就去玩耍了，而兩個月大的小公主安靜地躺在小床上，睡得正香甜。

康沐看了一會，坐在了一旁。

梁堂堂還在臥床休息，隔著一道半透明的牡丹屏風，看不清她的樣子，但聽她說話的聲音還是很虛弱。

“沒想到又是一位公主?！绷禾锰糜挠牡?。

“公主挺好的，皇上也很喜歡，今天還和我說起，說是等小公主百日了，就給她取個好聽的名字?！笨点宀幌滩坏?。

“皇上他根本不喜歡小公主……”梁堂堂輕輕道，“他根本就不喜歡小孩子?！?/br>
“他不是不喜歡小孩子，只是……”康沐想了會沒有恰當詞來表述，“唉，說了你也不明白?！?/br>
“他不喜歡！我聽到過他說的話，他說他看到那些孩子，那么弱小，一不小心就會夭折，就覺得不痛快?！?/br>
這話，華堯的確說過?？点逡膊欢嘧鲛q解：“總之，你教導好兩位公主就是了?！?/br>
“如果將來阮妃生了男孩，她會當皇后嗎？”

“這不是你需要考慮的事?！?/br>
異樣的氣氛在室內蔓延，康沐覺得有些悶熱，以手做扇扇了扇風。

梁堂堂沉默了半晌，喃喃道：“我才不稀罕做什么皇后呢?！?/br>
已經坐了很久了，是時候該回去了，康沐起身抖了抖衣衫：“我走了，好好養身子?！?/br>
梁堂堂沒有再說什么，康沐朝屏風后的她拜了一拜。

在跨出房門時，康沐的腳步凝滯了一瞬，梳妝臺上那鎏金胭脂盒旁，一只干癟枯黃的草蚱蜢靜靜地躺著，在陽光下泛出金黃的色澤。

康沐也只是瞥了一眼，匆匆離去。

梁堂堂，閭國公主，于天朔元年嫁酈王，封梁妃，卒于天授十年，年二十九歲，育有三女。

第131章

天授四年，七月。

如今的小世子華寧昭已是個十四歲的少年了，跟著康沐和湯燕清，稱得上是年少英姿，能文能武。刀槍劍術，無一不精，讀書百卷，博通古今。

校場上，他十發九中的騎射，讓眾人贊不絕口。

他縱馬跑了一圈，神采奕奕地停在了康沐和湯燕清面前。

“師父，我練得可好？”華寧昭得意道。

康沐笑道：“等你什么時候百發百中，再來向我炫耀吧?！?/br>
“等我百發百中了，師父獎勵我什么？”

“給你找匹千里馬?！?/br>
華寧昭歡呼了一聲，又興高采烈地策馬跑遠。

湯燕清卻不高興了，抱怨道：“整天就想著打打殺殺的，腦子都要遲鈍了?！?/br>
“我看整天捧著書本，腦子才會遲鈍呢?！?/br>
“我可不是教世子死讀書的?！?/br>
康沐不與他多爭，湯燕清的性子是絕不會允許別人說過他的，另扯話題道：“來找我什么事？”

“還不是為了阮妃?！?/br>
康沐但笑不語。

湯燕清憤然：“平日看梁妃活蹦亂跳的，生來生去都是公主，而阮妃體弱多病的，這一生就生出個皇子來，這都什么事？”

康沐的臉色也一沉，這件事情對許多人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本以為她身子弱成那樣，必定是懷不上的，就算懷上了，也保不住，就算保住了……”

“就算保住了，也生不出是吧？”康沐無奈道，“所以一切也只是你以為，事實就是她生了皇長子?！?/br>
“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康沐無所謂道：“我不是很在意，皇上不會封她為后的?！?/br>
“也許吧，可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將來這孩子繼承皇位，母憑子貴，那時候，你還能說不在意嗎？”

康沐心中涌起怪異的感覺，因為湯燕清忽然提到了很遠很遠之后的事，新皇登基那同時就意味著先皇的駕崩。

那個人也會死嗎？那個整天忙于國事，卻還死皮賴臉粘著自己說話的人。

因為還年輕，所以沒有想過老死，此刻乍一想到，竟然心中一痛，強烈排斥著這個未來。

“康將軍？”湯燕清見他久不出聲，喊了他一聲。

康沐回神：“聽說那孩子有些先天不足?！?/br>
“這也正常，畢竟阮妃身子那么差?！?/br>
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古怪的氣氛壓抑著兩人，那是一種不可說，不能說的默契。

他們對視一眼，康沐叫道：“你可別動什么歪腦筋！”

湯燕清也叫道：“我可沒那么狠毒，你把我想得太壞了！”

“真的不會？”

“我可是個好人！”

康沐斜視著他，上下打量著，許久才嘆了口氣：“還是順其自然吧，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br>
幼小的生命一天天在長大，但是仍然羸弱不堪。幾個月來幾乎一直在生病，大夫們都不敢離開，一病起來就得日夜守護著。

華堯起先還來看過幾次，但看小皇子總是生病，便不再來了。雖然他沒有明說，但康沐看得出來，這樣一個病弱的孩子，是無法討得他喜歡的。

眼看日復一日，病情日益加劇，大夫也沒有醫治的辦法，所有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嬰兒生命的衰竭。

“你在想什么？”那天康沐勸他去看看小皇子，又一次被他拒絕。

華堯擰著眉毛不說話。

“再怎么說也是你兒子?！?/br>
“我沒有那么沒用的兒子?！?/br>
康沐噎了噎，又勸道：“那不也是你生出來的，你好歹也稍微關心一下?！?/br>
華堯悶悶不樂地坐了半天，記憶飄向遠方：“我還記得寧昭剛剛出生五天，大姐就扔下他走了，他小得我一只手就能抱住，皮膚還是皺巴巴的。那時候我身邊連個像樣的人都沒有，什么奶娘，什么大夫，只有那韓彥卿傻乎乎地問我這孩子為什么一直哭。他是米湯喂大的，不也活得好好的?！?/br>
康沐不知該說什么：“你總不能因為他身子差就嫌棄他吧？”

“他要是我兒子，就能好好活下去，否則還不如早點死了少在人世間吃苦，將來有的是艱難險惡等著他?！?/br>
“那他現在不還只是個嬰兒嗎？”

華堯再度陷入沉默，各種復雜的表情在他臉上閃過，最后低聲道：“做我的親人，沒有一個有好結果?！?/br>
康沐一愣，明白了他的癥結所在，當親人一個一個死去，只留自己孤身一人時，不禁會懷疑，為什么自己還活著，而他們都死了呢？

很久以前華堯曾問過，要不要娶妻生子，結果被自己拒絕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