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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裝睡。 蕭贄帶他回去,回去時落了初雪,廊外紛紛然。 夢到這里,也就完了。 許觀塵半夢半醒,也不知道自己抱著個什么東西,把臉湊過去就蹭了蹭,把那東西抱得更緊,舒服地“哼哼”了兩聲。 又有一只手伸過來,揉了揉他的腦袋。 許觀塵緩了一會兒神,忽然想起昨晚被吊起來掛在梁上,又被釘進棺材里的經歷,瞬間就清醒了。 他猛地坐起來,一面揉眼睛,一面問道:“老師的尸首怎么樣了?楊尋怎么樣了?” 蕭贄不答,只問:“你怎么樣?” 許觀塵眨了眨眼睛,才看清楚,蕭贄光著脊背,與他同蓋一床被,就躺在他身邊。 他方才抱著的那東西,是蕭贄;他方才把臉湊過去蹭蹭,讓他高興地直“哼哼”的東西,是蕭贄的背。 “我沒事?!痹S觀塵干咳兩聲,“那個、老師他……” 蕭贄不理會他,起身披上衣裳,出去找人。 許觀塵裹著被子,看著他走出去了,轉回目光,卻看見榻前放著一串念珠。 這時已是正午,想來是蕭贄睡不著,被他抱著又沒法脫身,所以數著念珠,念經打發時間? 許觀塵只猜對一半,蕭贄念經,倒不是為了打發時間,他是為了清心。 小成公公捧著東西來伺候洗漱,許觀塵便問他:“老師怎么樣了?還有楊尋?!?/br> 小成公公環顧四周,確認蕭贄暫且不在附近,輕聲道:“小公爺昨晚可把陛下給嚇壞了,陛下眼睛都紅了,誰說話也聽不進去?!?/br> “那……” “把小公爺救出來之后,小公爺就暈了。陛下抱著小公爺回去,要走出何府正門的時候,陛下回頭看了一眼,說……” “說什么?” “說,楊尋要是喜歡給蕭啟陪葬,那就成全他?!毙〕晒l低了頭,“然后就、把楊尋釘死在他自個兒預備的棺材里,連著何祭酒的尸首,還有整個何府……一起燒了,火到現在還沒滅呢?!?/br> 許觀塵心下一驚,忙問道:“那恩寧侯府?” 恩寧侯府就是楊府,恩寧侯就是楊尋的父親。 小成公公道:“恩寧侯府,抄家流放?!?/br> 許觀塵忽然想見前幾日除夕朝拜,他看見楊尋扶著恩寧侯,恩寧侯走三步喘口氣兒的模樣,該是纏綿病榻許久了。 個人有個人的命數。 許觀塵嘆口氣,他自個兒都活不長了,楊尋都想著要拉他一起去給蕭啟陪葬了,還管別人呢。 他抬眼,卻看見小成公公垂首低眉,早已站到了一邊去。蕭贄站在門前,陰沉沉地瞧著他。 許觀塵被他盯得心里發慌,縮了縮脖子,壯著膽子問了一句:“怎么了?” 蕭贄道:“起來用膳吃藥,換衣裳,帶你出去走一趟?!?/br> 許觀塵應了一聲,忙不迭下榻穿鞋。 日頭偏斜的時候,馬車轔轔,從福寧殿直接駛出宮門。 坐在馬車里,蕭贄一言不發,許觀塵也不敢說話,只是覺得后頸還酸疼,悄悄扭了扭脖子。 不知道馬車往哪個方向走,他只覺得四周寂靜無聲,卻隱隱傳來熱氣。 馬車夫一勒韁繩,馬車的速度漸漸放緩。蕭贄一伸手,掀開馬車簾子,按著他的腦袋,要他仔仔細細地看。 那原本是何府的所在。 小成公公說,楊尋與何祭酒的尸首,還有一整個何府,被蕭贄下令,一把火給燒了,圓了楊尋要給蕭啟陪葬的心愿。 侍衛在何府四周,挖出一條溝渠,防止這把火蔓延到隔壁人家。但這一條街上的住戶,大都因為害怕,或受不得熱氣與濃煙,暫且避出去了。 何府府邸很大,這把火從昨天晚上開始燒,一直燒到現在,還沒結束。 烈火熏黑圍墻,燒透屋檐,各處都散落著燒得焦黑的什么東西。 馬車也沒有靠近,只是停在街口。 蕭贄在他耳邊,低聲問道:“你看清楚了?” 許觀塵木然地點點頭:“看清楚了?!?/br> 蕭贄卻道:“你沒看清楚?!?/br> 馬車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停在何府十步開外。 蕭贄再掀開簾子讓他看:“你看地上?!?/br> 許觀塵定睛看去,地面上白雪覆蓋,白雪之下,卻散落著兩三點黑褐色的液滴。 他看清楚了,馬車也不再多做停留,掉頭回去。 馬車里,依舊無話。 又行了一陣,到了定國公府門前。 老管事柴伯忙迎上來,見是宮中的馬車,便跪在馬車便問安。 許觀塵道:“我沒事兒,正巧路過,過來看看,不用麻煩,柴伯回去吧?!?/br> 這回許觀塵自個兒掀開簾子去看,定國公府的圍墻邊,也潑灑著黑褐色的黏稠液體,柴伯正著人清理。 柴伯見他看過去,便道:“公爺不必擔心,再有一陣子,很快就弄干凈了?!?/br> 許觀塵點點頭,放下車簾,轉頭看向蕭贄:“陛下還要帶我去哪里么?” 馬車繼續向前,再走了一會兒,隱隱約約聽見哭聲。 這是恩寧侯府。 許觀塵沒有掀開簾子去看,只是道:“方才灑在何府和定國公府地上那個……是石脂水么?” 蕭贄看向他:“是?!?/br> 石脂水產自西北,是可浮在水面上燃燒的奇異液體,近百年來才被開采出來,被當做火油,用作戰事。 許觀塵從前,也只在書上看到過。 原來那時楊尋……恐怕不僅僅要他給蕭啟陪葬,還要整個定國公府與何府陪葬。 這把撲不滅的火一旦燒起來,整個金陵城,說不準都要陪著他一同去了。 許觀塵手腳冰涼,他到現在才算徹底明白。 馬車忽然停下,小成公公通報:“小公爺,有人攔駕?!?/br> 外邊傳來婦人低低的哭泣聲:“許哥兒,你與尋兒同窗一場……” 這是楊尋的母親,恩寧侯夫人。 想來,楊尋并沒有把事情告訴她,就連與許觀塵絕交的事情,也沒有告訴她,所以恩寧侯夫人才會來找他求情。 許觀塵紅了眼眶,伸出的手卻頓了頓。他抬頭望望,終是縮回手。喉頭哽塞,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恩寧侯夫人還在外邊哭訴,許觀塵輕咳兩聲,強撐著道:“伯母,我同楊尋……早已絕交,昨晚他……” 許觀塵想了想,還是沒有把昨晚的事情告訴她,只道:“您要托人求情,我人微言輕,在陛下面前排不上號兒,您還是……另請高明吧?!?/br> 許觀塵說完這話,抹抹眼睛,嘆了口氣,對小成公公道:“把恩寧侯夫人扶回去,回吧?!?/br> 馬車繞過攔車的恩寧侯夫人離去。 許觀塵捂著眼睛,靠在馬車壁邊,默默發呆。 “你也該明白了?!笔捹椕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