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略顯尖銳的女聲傳來：“都回來了還往哪里走？磨磨蹭蹭干什么，趕緊進來，還要三請四請是不是？”

司加衍回頭看去，一個踩著細高跟，穿黑色花邊長裙，披著雪白大圍脖的女人站在門口看著他們，目光冷淡中帶著點不耐。

再一細看，她五官是很出挑的，但妝感過濃，細長的手指涂了鮮紅的指甲油，胸前掛了串細金鏈子，整個人打扮得十分雍容，像是從畫里走出來的，與這棟房子，甚至這片舊城區格格不入。

這個就是原主的親生母親，司加衍邊打量邊想。

兩個孩子進了家門，司加衍揚起他招牌般的笑容：“阿姨您好，我是路引哲的朋友司加衍，來找他做作業的，現在天都黑了，我準備回家了，能借您家的電話用一下嗎？”

路母挑挑眉，看了路引哲一眼：“朋友？稀客啊，他第一次帶朋友回家呢，怎么不留人下來吃個飯？”

路引哲臉色冷冷的，帶司加衍走到座機邊上：“我們已經吃過了?！?/br>
“哦，那就算了吧。今天早上你是不是砸了你爸的酒？讓你別砸別砸，砸了他就要買，天天就知道找我要錢，個大男人真是，廢物得不行。小同學啊，你可要記著，千萬要好好學習，好好培養你們的那個什么，意志力還是精神力，不要受到點挫折就放棄了，未來還長吶?！?/br>
女人的話尖錐般刺進耳朵，路引哲臉色沉得可怕，抬頭看了路母一眼。

路母一愣，臉色就變了，正要開口罵人，就聽司加衍那邊接通了電話。

“喂郭叔，是我……嗯，你過來吧，我在下車的地方等你……吃過啦吃過啦，您直接過來就好，我不餓，不用帶吃的來，俞月山莊距離這兒才多少點路程……嗯嗯好的拜拜?！?/br>
司加衍掛上電話，好像沒看到路引哲的臉色一樣，沖路母笑了笑：“謝謝阿姨，我已經用好了，就先回去啦，路引哲，你要不要送我出去？天太黑了我擔心我找不到路?！?/br>
“嗯，好?！甭芬芾妥?，書包都沒放下。

“等等，”路母上前兩步，臉色較之前轉了一百八十度，畫著細致眼妝的眼睛彎起來，聲音柔和得跟之前判若兩人，“小同學你是叫你家司機來接你嗎，家住俞月山莊？那怪不得要人來接送了，不然這么晚了自己回去太危險?！?/br>
司加衍：“危險倒不至于啦，這邊和那邊都挺安全的?！?/br>
路母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不一樣的哦，你們那小區安保好，但是舊城區這邊就不一樣了，可多小混混社會青年什么的，越是晚上越要注意安全，等會讓小哲陪著你等，我讓他看著你上車了再回來?！?/br>
“那就謝謝阿姨了?！彼炯友芎苡卸Y貌地說完，轉身要走。

“謝什么啊都是應該的，你明天還來不來玩呀，小哲平時沒什么朋友，不大愛搭理人，不過這小子性情品格都是好的，你們多往來，多互相學習呀，明天周末，可以來家里寫作業的?！?/br>
“好的我們會的……”

“他明天不來?！蓖蝗?，司加衍的話被一直沉默的路引哲打斷，“我明天有事，沒空，不要來了?！?/br>
司加衍愣了愣，點頭道：“哦，好?！?/br>
“你能有什么事情？人家小同學要過來那你就等著，你說說會有什么人會來找你玩？真是不識好歹，你明天哪里都不能去，就在家給我待著?！?/br>
她說完這話以后看到司加衍的眼神，立刻又說：“哎不是，他平時什么事情都沒有，不是窩在他那個小房間就是不知道跑哪里去瘋，我經常叫他多跟同學交流，他就是不聽，這不，你好不容易來了，多難得呀，我是想讓他好好跟你相處呢?！?/br>
司加衍臉色不太好看，當著外人的面都能這樣說自己孩子，那沒別人的時候不就說得更加難聽？

沒等他開口，路引哲就硬扯著他往門外走去，司加衍走得磕磕碰碰，感覺那只握住自己的手極為用力，肯定能給他手腕留下五個紅紅的印子。

出了門，后面不依不饒地傳來路母的聲音：“注意安全，路上小心哦，明天再來哈~”

司加衍一路緊跟著他的腳步，走了很遠之后，路引哲才慢下來。

他心疼他，有個這樣的母親確實是糟心，不想讓人知道，只好默默把另一只手覆在他手背上。

第6章

路引哲帶著司加衍來到了他下車的地方，除此以外沒有說一句話。

司加衍往后顛了顛書包，說：“你回去吧，我自己等就行了，沒有那么夸張?！彼f的是這里并沒有那么危險。

路引哲搖搖頭。

司加衍想了想，口氣輕松地道：“那好吧，反正你也不喜歡呆在家里，那就陪我在這里等著吧?！?/br>
路燈有點破敗，黃橙橙的燈光下，這條街看起來特別的油膩，街角各處臟兮兮的，路引哲此時有點木然的腦袋偏了偏，看到少年逆光的臉，那雙眼睛里含著不知道從哪里投過來的光。

真亮啊。

他想。

“我，我明天真的有事，你就……”他開口想解釋什么，但業務不太熟練。

“嗯好，那我們周一學校見?！彼炯友芙釉挼?。

路引哲微愣：“好，周一學校見?！?/br>
“話說那個小游戲機挺好玩的……”

司加衍專業話題的能力很好，兩個人自然而然地說起下午的事情，一句都沒有提剛才的事。

司加衍上車走了以后，路引哲目送他們的小轎車離開，直到看不見才極慢極慢地往家走，只覺得這條路怎么這么短。

那個家燈光也是黃色的，卻一點溫暖的感覺都沒有。他靠在門上，聽到屋里他那對父母的聲音。

“你今天上午是不是又把他關起來了？他同學今天過來找他，要是知道了，不就覺得你在欺負孩子嗎？那他同學會怎么想？說不定認為我們對他很不好?！?/br>
呵，這聽著真像人話啊。路引哲臉色漠然。

“關一下怎么了，他砸了老子的酒！我又沒打他，最多嘴上說幾句，這還不行了？我對他已經很好了，還想怎么樣？”

“你還想動手？我告訴你，他是我們家的牌面，你已經夠沒出息，以后就全靠他了，你動都不能動他聽到了嗎，他必須每天都光鮮亮麗，看著必須像個大戶人家里出來的，我讓他上好學校給他穿好衣服，就是讓他未來能有出息，不像你！”

男人似乎哼唧了一聲，沒敢說話。

路母踩著高跟鞋在家里咚咚咚地走，尖銳的聲音穿門而出：“今天出去跟我姐妹們喝茶，她們就在夸我們家孩子，成績好長得好，就是太那什么，哦對，太獨了，結果今天他就帶了個住俞月山莊的同學回來，多有出息啊，俞月山莊那小區，把你賣了都換不來一個廁所的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