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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超市門口吹暖風的空調下等李白把藥喝下去,楊剪看了看手機日歷,“你幾號碰上的泥石流?” “二十四號凌晨,”李白回想道,“大概夜里兩點多?!?/br> “雨最大的那天?!睏罴舭咽謾C和裝藥的塑料袋都收回包里。 “我本來睡著了,夢到你,就醒了,”李白一口氣喝完一瓶水,肩膀上抹了抹嘴角,“不然就死在車里了,我剛跑出去,它就滾下去爆炸?!?/br> 楊剪扽直他的下擺,手插進去,往他腰上貼了兩片暖寶寶,自己手里也捏了一個,接著就提上印著“世紀華聯”的塑料袋,往扶梯走去。也許是覺得李白金雞獨立有點危險,半路又改了道,轉乘直梯,兩人來到小商場的二層,碰上第一家手機店,華為蘋果都賣,他就走了進去。 “iPhone7128G的有嗎?銀色的?!彼€記得李白手機的型號。 然而只有iPhoneX128G,他還是買了,順便買了張手機卡直接裝了進去,用的是自己的身份證?!斑@兩天你先用著吧,證件補辦好了再把自己的號換回來?!彼咽謾C放進李白的上衣口袋,也就是自己的夾克。 李白從柜臺看到手機的價格,默默加上醫藥費,很怕自己忘掉。他又被楊剪帶去買衣服,男裝在四層,又等了半天直梯,李白靠墻單腿站著,也差不多把手機設置好了——至少他憑著賬號密碼登上了支付寶,雖然一直對傳說中的網絡詐騙懷有莫名的忌憚,就沒綁銀行卡,但余額寶里還有兩萬多。 足夠給楊剪轉一萬五。 830929,六位密碼輸了一半,突然聽見楊剪開口:“手機我是送你的?!?/br> 李白抬眼,有點猝不及防。 楊剪在他的注視下走進電梯,轉身按住門沿,也按上樓層,又道:“醫藥費也不用給我?!?/br> 李白抱上拐杖,連忙跳了進去,“為什么?” 楊剪捏了捏鼻梁。 李白的表情是真的在等他回答。 “因為你最近比較凄慘,”楊剪面不改色,看著數字上升,“我責任心溢出,同情心泛濫?!?/br> 李白張著嘴巴欲言又止,他隱約覺得這是氣話……都不像楊剪了,真的還在慪氣?這人可真夠記仇的。不知怎的,他被那副冷冰冰的神情弄得又想哭又想笑,最想把拄在腋下的兩條拐杖扔掉,空出胳膊去抱一抱楊剪。然而在他行動以前四層樓就到了,門一開,生意不佳的服裝店特有的那股陳舊氣味撲面而來。 選擇余地不大,至少在李白看來,這層一大半都是五十多歲老頭才會穿的衣服。在犄角旮旯找到家李維斯,他隨便拿了兩件T恤和一條寬松牛仔褲,結完賬直接拎上走了,反正不用試也肯定能穿,他準備先把病號服穿臟了再換。路過賣內衣的,他偷偷瞥了瞥楊剪的腰線,還是買了兩種尺碼的內褲。路過扶梯旁邊的阿瑪尼,他又走了進去,因為瞧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更入眼的牌子。大概是太久無人問津,店員趴在柜臺上打瞌睡,李白挑了件蟹殼青色的立領夾克,遞給楊剪試,她才剛醒,跑過來要去翻尺碼。 “這件就合適,”李白看著楊剪,“185/96A?!?/br> 楊剪也回看著他,靜靜接過夾克,在落地鏡前照了照。 “真的合適!”店員驚喜道,“這是我們家早秋新款,您看櫥窗里掛的模特照,是不是效果差不多,先生您穿這件太帥了,不用說有氣質啊優雅啊那些虛的,就是帥就是有型!尤其肩膀,這衣服溜肩膀可穿不了,只有您這種直角肩撐得起來,像那個誰,那個誰來著……” 楊剪似乎被夸得不太自在。 李白倚在拐杖上笑。 “給我拿件新的吧?!彼麑Φ陠T說。 終于來了單生意,大幾千塊錢還這么爽快,店員自然是積極得很,趁她在倉庫翻找,李白看了看鏡中的自己。除去那些瘀腫和傷口,他這張臉可真是蒼白寡淡,身上的病號服和幾天沒洗還掛著泥沙的頭發也是邋遢至極。不合時宜。他又想起這個詞。放在從前,自己這副模樣是絕對不敢走進商場專柜的,連超市他都不敢,就像小時候被打得鼻青臉腫嘴唇開裂,他就不敢穿過那片養魚的稻田,去找村里其他小孩摸蝦摸魚跳皮筋??涩F在走進來了,不也就是這個樣子。引人注目又如何呢?他只是不想把身上的外套還回去了,卻也想讓只穿了件薄襯衫的楊剪在這大雨天里暖和一點。 楊剪已經把樣品脫下,掛上了衣架,“為什么?”也問了和他方才相同的問題。 “因為我喜歡你?!崩畎渍f。 “我喜歡你楊老師?!贝舐暤貜娬{。 在鏡中他看見那雙眼中不易察覺的閃動——楊剪似乎被嗆到了,拿他沒了轍;也看見店員臉上一瞬間的古怪,接著馬上又恢復了正常,笑臉相迎,帶他去柜臺結賬。 在樓下的水城羊rou粉里吃了一身濃湯辣油味兒,兩人再次上路,小心翼翼地往災情較輕的城西北開。雨勢漸漸小了,陰云隱隱透出白光,稍微有了放晴的架勢,但地上積水的情況依舊沒有好轉,這一路沒有熄火已經是萬幸。 李白在楊剪的手機導航上看到酒店的字樣,最終楊剪也的確把他帶去了酒店。房間已經預約好了,有兩張床的標間,也不知是什么時候訂的,更不知道楊剪竟然事先醫院里為災情專門開設的臨時派出所里給他開好了臨時身份證明,否則以他現在這個“三無狀態”,還真不一定能有房子住。李白心里那股子酸意又在瘋長,在他坐在馬桶上,肩上裹了條浴巾讓人沖洗頭發時,這酸意直接從心里漫到了眼中。 楊剪的五指插入他的發絲,用指腹按摩他的頭皮,還揉他的鬢角,揉他空剩下幾個小·洞的耳朵,洗得很慢,很仔細。 李白默默哭了,早在醫院里就開始憋,他總是這樣,崩潰又落魄,現在他想起落在車里的煙盒,裝在煙盒里的零碎是他最寶貴的,他想自己已經廢物到守不住它們,可他也看到地上的水由裹挾泥沙變得清澈,看到楊剪濕成深色的褲腳,這些全都有種讓他靈魂出竅的溫暖,好像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事情值得去憂愁?!澳阋蚕匆幌掳??!痹跓釟夂退曋?,他哭得很隱蔽,從楊剪手里接過泛潮的衣裳時,他的臉也垂得很低。 既然已經濕了,他就在水池里簡單投洗了一遍,用酒店備的洗臉皂。把衣服擰得差不多,鋪在化妝桌上吹干的時候才敢哭出聲音,眼睛更腫了,前額上的傷也猙獰,李白越發覺得自己難看,也不想再照鏡子,就抻直傷腿僵僵地坐著,撐開褲腿,拿風筒把那布料吹得發燙。奈何這吹風機噪音太大,楊剪洗完了,擦著頭發走到他身后,他才剛剛察覺。 “晾一下就行了?!睏罴糍N近他耳邊讓他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