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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隨時拿出來復習。 這的確是個緩解思念的好法子,沒數過看了幾遍,只是看到學期結束,他感覺自己可能不是物理白癡了。 那年的春節來得很晚,李白也是在店里過的。城里禁放煙花,春晚也無聊得很,兩層高的玻璃房子,李白只開了沙發跟前一盞落地燈。玻璃殼外的城市是安靜的,連車也沒有幾輛,北京的除夕夜總是如此,越靠內環就越難熱鬧起來,李白吃完了自己煮的兩盒速凍餃子,感覺有點反胃,百無聊賴地躺了下去。 二零一八年居然已經來了,明年的這個時候,就是楊剪的本命年了。 現在楊剪在干什么? 放假了,已經有三周沒有直播可看。但那人也不會有什么變化。李白這樣想著,從沙發縫里撈出自己的電腦,本打算找點賀歲片瞅一瞅,卻又鬼使神差地打開了網校連接?,F在能做的板塊只有作業和測驗,李白找了份題目叫做“期末基礎自測”的試卷,三十二道單選十二道多選,七十分鐘的測試時間,他沒做完。 結果得了六十三分。 有關重力下物體運動的題一道也沒錯。 李白懷疑自己在做夢,他得留下點證據,把分數拍下發朋友圈,想著第二天醒了再驗證。八百年沒發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就配了個笑臉。圖片中間一行紅色的“得分63”讓人不明所以,員工只敢給他點贊,在評論里打問號的都是顧客,祝炎棠頂著一只水獺做頭像,還問他這是什么測試,要他把鏈接發給自己做一下。 李白還真給他發了過去,這回祝炎棠也是一串問號了。跟著問號還來了個短視頻,看封面是香港今夜的煙花。 李白沒有打開。他看到這種華麗漂亮的闔家團圓就有本能的抗拒,又把頁面劃回朋友圈,新提醒有十來個,最新的,顯示在外面的,是個格外扎眼的頭像。 一片很純的藍。 點開來看,千真萬確,就是楊剪。 最初注冊微信的時候就是這個頭像,深夜,一片狼藉的床上,楊剪摟著李白,從手機相冊里找出那張毫無雜質的圖片。他告訴李白這叫“克萊因藍”,能用數字精確定位——R:0,G:47,B:167,它是世界上最純正的藍色。 后來在某些秀場的后臺,火急火燎給人補妝的間隙,李白也在模特兒身上看到過這樣的顏色。它的確很純很美啊。 而此刻李白看著這個方方正正的色塊,就像看著一片海,引他一躍而下。他咬破了嘴唇,卻還是抑制不住地打開會話界面,把祝炎棠的視頻轉給楊剪,和他說過年好。 沒兩分鐘楊剪就回復了。 “新年快樂?!?/br> 李白這才稍稍恢復清醒,深吸口氣點開視頻,祝炎棠那個自戀狂只拍了三秒鐘的煙花,剩下十二秒都是懟臉自拍,神采奕奕的,也聽不清在念叨什么。 “不是我拍的?!崩畎装戳税刺杧ue。 “我知道?!睏罴粽f。 “我睡了,晚安?!苯又值?。 李白不小心滾到了地上,瞪著屏幕,“晚安?!边@兩個字他打錯了三遍。 楊剪擺明了不想聊天,這又有什么錯呢?楊剪是在提醒他遵守他自己提出的約定。春節過完已經到了三月,再之后的日子,李白也沒有再去踩那條界線。他繼續活著,用他自己半死不活的方式,從名貴首飾似的男女間下班,到山林和泥土間找人,吃到芥末會掉眼淚,聽到員工議論自己的八卦會翻白眼,看到感人的電影,也不過是邊翻白眼邊掉眼淚罷了。 生活被一條叫做奔忙的線穿起來,就怕這線不小心斷掉,會“慢慢好起來”嗎?生活它究竟會好嗎?李白回答不了。只是某些瞬間,他會覺得自己已經蒼老不堪。每個周四依然是鮮活的,令人期待的,可高考過后習題課也隨之停止,這七分之一的日子又恢復了死氣沉沉。 楊剪放假了么?會出去玩還是待在家里補覺?李白又在琢磨這些問題。從五月初開始他就沒辦法離開北京,接了一部新電影,祝炎棠已經成了絕對男主,飾演一位江洋大盜,良心發現地把國寶偷回來還給祖國。而在北京拍攝的戲份全部由李白的團隊負責造型,本來前段時間已經拍好了,可是導演在鏡頭方面是個完美主義者,并且是個得罪不起的任性大佬,沒費什么力氣就把原班人馬拉回來返工。在片場待著,周圍一堆熟人,李白心里時常很空,總怕在自己抽不開身的時候紅面具有了動靜,可他的錢的確快花完了,年初交了店鋪租金,他急需這一天五千塊的傭金。 拍攝預計在六月底徹底結束,有好幾個場景都是在故宮取的景,這么多年李白屢次路過天安門,從沒進去當過游客,現在卻能睡在里面的戲棚,他自己也覺得有點戲劇。最后幾天都在拍大盜圍觀升國旗的鏡頭,他也遠遠地看著,就想起楊剪起早翹課帶他來看的時候,天還沒亮,公交車一輛也沒有,他們的摩托還被武警扣在西單了,不讓開上長安街,于是牽起手玩兒命地跑。 最終還是看上了,國歌奏響前的剎那,他們站在龐大人群的外圍。楊剪舉著卡片機,把他害臊的臉撥正,給他拍了好多照片。 “你是我的蝴蝶?!睏罴艨粗鹆唔數某?,又去看李白的眼睛,還莫名地說了這句話。 那時的李白尚且聽不懂,只知道臉紅。 殺青最終還是延長了幾天,七月初,李白拿到錢款,給店里交了電費,補了貨,也回去踏踏實實地干了幾天活兒,照顧了一些老客。也許是前段時間在文物景區被迫戒煙,現在一旦自由就抽得太兇,李白不幸得了支氣管炎,只得戴著口罩給人剪發。熬到了七月底,藥都開了兩輪,這咳嗽還是不見好轉,李白不敢抽煙了,也聽了醫囑,不敢吃安眠藥,半夜睡不著覺也只能自己挨著。 他急得起了好幾個痘,舌釘也刮得潰瘍腫痛,成天昏昏沉沉,咳得嘴里發腥,卻又覺得不能再把時間耗下去,要快點出發,至少再排查幾個小鎮,他就在這個問題上猶豫不決。沒曾想到很快就有人幫他打斷這種糾結,是那個消息最靈通的私家偵探,大半夜的,把兩張照片發給了他。 照片里光線暗淡,背景模糊不清,似是神壇,而神壇前面站了兩人,第一張照片,他們對神壇跪拜,第二張照片,他們親切握手,并排面對鏡頭。 其中一個是外國人,西裝革履,氣度不凡,神似特朗普。 另一個則戴著面具。 赤紅色的、足夠遮住全臉的面具。長角獠牙,猙獰詭誕,黑嘴里點了個鮮紅的圓點,宛如斷舌一條。 “這是當地的傳單,有人在街上發,”偵探說,“原件在我這里?!?/br> 次日一早,李白就去了這家伙位于昌平的事務所,花了兩萬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