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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卻天馬行空地想,那位謝老板一定也是十分好看的人。他總覺得祝炎棠對那人抱有某種特殊的情感,也不用說得那么靦腆,就是所謂情愛——祝炎棠把iPad壁紙都設置成了跟老板的聊天記錄,備注是“明夷哥”,那人教他好好工作,多提問多學習,害怕就給他打電話,會話時間是開機之前,二零一零年六月的一個凌晨。 祝炎棠回復小熊抱桃心的表情,連續三個,最后說:您一定要來看我哦。 這截圖連鎖屏壁紙都用上了,完全沒有避嫌的意思。 然而,至少,在李白觀察得到的時間范圍內,祝炎棠從沒給任何人打過任何一個電話。 那位謝老板也沒在片場出現過一次,只是給他派了不少臨時經紀人跟助理,一波接一波,帶著他喜歡的名牌、保養品、火鍋底料,來到這高原。 祝炎棠把那些紅彤彤的油塊全都扔了,他說這邊油的沸點太低,火鍋燙出來不好吃。 他把所有助理都罵了一頓,然后把護膚品之外的東西全都分給了他們,當然,沒有一個人敢要,拿了一會兒就匯總起來送回了祝炎棠的帳篷。 祝炎棠就隨手堆在地上。 李白憑空生出種歸屬感,他想,同是天涯淪落人。雖然一個活得像貴族一個活得像狗,但都失眠,都愛抽煙,都被周圍人覺得怪異且討厭,難過的時候都會把自己咬青,也都有一個想見卻見不到的家伙,或許,也可以稱之為命門。人的快樂或許和貧富有關,但痛苦這件事,確實公平公正。高原條件艱苦,為了健康著想,劇組總是拍三天休一天,這就多出來許多閑聊的空檔,正巧祝炎棠也越來越喜歡和他待在一塊耗時間,偶爾他就會忍不住說起楊剪的事。 說他找了兩年,陰差陽錯得到點消息就當成寶貝,結果還不準,害他在開工前火急火燎找到會理,敲遍每一所教育局掛了名的中學,人家又讓他找去昭覺,去了昭覺,又是同樣的一番折騰,人家叫他到雷波找找看。一個副校長言之鑿鑿,說確實有那么一人來自己這兒報過到,但由于雷波更缺師資,沒多久就被調到隔壁縣去了。具體是哪一個學校,他也不是很清楚。 雷波縣內統共七所中學,李白花了一天坐大巴來到雷波,花三天找過四所,要找到第五所時他發現時間來不及了,自己必須即刻出發,去那曲找劇組簽到。 說到這里他就閉了嘴,楊剪,想一想這兩個字,是難過的,但也是開心的——那種想到就忍不住翹嘴角的感覺,太久沒有,李白都快忘了。 祝炎棠認真聽了,卻沒什么波動,只是問李白,當初你怎么舍得離開他? 目光狡黠。 李白頂回去,那你呢?你不也是不得不離開你的老板? 祝炎棠卻一臉寂寞,我們不一樣啊,他說,誰和誰都是不一樣的。 年后不久,一次尋常的拍攝任務,僅僅是要給男主角把自己吊在懸崖上舉著土槍崩偷獵者的場景補幾個鏡頭,意想不到的事故卻發生了。祝炎棠的威亞不穩,再加上風吹得急,他在半空中撞上巖石尖角,也正是這么一個寸勁兒,他那把裹在棉服里顯不出細的腰,硬生生地撞折了骨頭。 處在外圈圍觀,李白在擔架經過的那幾秒鐘也看不清什么,只記得祝炎棠不哭不鬧,趴在那兒不斷道歉,說是自己不小心,肯定要耽誤進度了,很真誠,好像那是他唯一還在思考的。大雪封了公路,祝炎棠一動不動地等了好久也沒法出去打鋼釘接骨,全劇組都在忙這件事,卻也只能讓組里的醫療隊先給他簡單處理,隨時看護。 大約等了一天半,一組共三架救援直升機出現在片場上空,打頭的那一架還跳下一人,連皮鞋都沒換,防風服的拉鏈口還卡了領帶,黑著臉往營地深處祝炎棠的帳篷走,一群人迎上去,給他帶路,都叫他“謝老板”。 很年輕,也很有當老板的樣子,但沒那么好看。 李白想,祝炎棠有救了。 又想,自己大概要賦閑一段時間。不過也不一定,祝炎棠的戲份暫停,還可以抓緊時間拍別人的鏡頭,自己要是成天沒事干只會吃盒飯,八成也要過去幫忙。 誰知道他抱起雙臂縮著脖子,剛準備往自己帳篷走就被人拉住,是祝炎棠的助理之一,那人叫他一塊上直升機。 “祝先生說你放假了,”那人照著手機,稍顯尷尬地念道,“可以去找你想見的人了?!?/br> 李白被直升機送到火車站,一路高反吐得稀里嘩啦,十分新奇的經歷。之后又回歸普通,買了最近的慢車票,等了兩天,來到攀枝花。去雷波他坐的是旅游大巴,那時正是陽春三月時,北京的春風呼吸起來應該像干燥的絨毛,巴山楚水這一路的積云和陰雨卻能滲到rou里,直把人骨頭凍成脆的,再用山路顛碎。在縣城他考慮再三,比起上次趕時間包車然后一路都在擔驚受怕,總覺得司機要趁語言不通把自己拐走賣器官,這次他最終選擇慢悠悠地等待往返于各個鄉鎮之間的大巴。 的確夠慢,三天過后,李白才找完第五和第六所中學,備忘本折角的那頁只剩下一個方框還沒畫勾。 還真是這么不湊巧,要讓他找到最后? 但如果楊剪真的在那里——第七所,青崗中學——再要他繞上一個月的遠,李白也愿意。 唐僧那種有慧根有幫手的取經也得八十一難,他這才多少啊。 好在老天這回比較講究誠信,當李白站在那扇簡陋的校門口,他還未進去,就看到了“想見的人”。 楊剪穿著白襯衫,黑褲子,頭發有點長了,被風吹得翹起來,正跟一群孩子一起踢一只小小的皮球。剛下過雨,球在土地上越滾越臟,孩子們男孩女孩都有,卻是推推搡搡,不亦樂乎。踢了沒一會兒又改打籃球,還是原先的那個皮球,已經舊得彈性不佳,小孩拍起來得用很大力氣,楊剪讓著他們,抱起瘦小的讓他們玩扣籃,手和他們的一樣,被染得黑黑的,白襯衫也被拍上很多孩子們的泥手印。 原先的競技變成游戲,卻好像更吸引人了一點。四周的校舍都靜悄悄的,只有cao場那一小塊熱鬧,好像其他孩子也全都聚在這兒,圍成一個大圈,歡呼,起哄,沒來由地蹦蹦跳跳,孩子們就是這樣,還有幾個一同圍觀的大人,都笑瞇瞇的,大概都是老師,有一個穿夾克衫的駝背老頭,一個盤著灰白頭發帶袖套的老婦,還有一個扎馬尾穿毛衣裙的年輕女人。 楊剪也在笑,很開懷,個子高高的,還比以前更瘦了一點,在那一堆人中間,哪怕隔著人墻,李白也能清楚地把他框在眼里。 三年,四個月,五天,二零零七年十月十二到二零一一年三月十七,超過了一千二百個日子……每一天不是過去了,而是化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