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9
多人,塑膠跑道是鮮紅色的,楊剪孤孤單單地站在人群中央,好像在說,你會忘了我嗎。他整個人是個模糊的影子,只有他的血流得止也止不住,比跑道要紅得多。 李白跪在地上哭醒了。 醒來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 屋里昏暗極了,厚窗簾拉得一點縫隙也沒有,讓人覺得自己被悶在一個麻袋底部。李白一下子爬坐起來,恍恍惚惚的,他撐住床面才發覺,自己右手被纏了紗布,聞一聞還有藥香,他試著握拳,想起昨晚的那塊玻璃。這不是一張整潔的床,另外半邊床面是空的,乳白的被子隆起來,里面還余有溫度。 接著,李白看到了楊剪脫在枕邊的襯衫,半袖,白色有淺灰條紋,他不會認錯。他用雙手緊緊抓住,盯著那輕薄面料在自己手指下皺成一團,又拿它捂住臉,漸漸找回呼吸。 眼淚洇潮了襯衫,李白這才想起自己現在臉上必定是一塌糊涂,抽紙巾的時候他一眼瞟到床頭柜上的臺歷,左下角印著“萬和大酒店”的字樣。 他把眼睛瞪圓——原來這是在賓館? 原來賓館的房間就是長這樣的。 李白格外清晰地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也聽到水聲,來自玄關口一側那扇閉合的門。那應該是浴室吧,才八點多鐘,楊剪向來不缺少自律精神,以前在小出租屋里醒得也總是比他早,弄得他總是看不到那人在清晨半睡半醒的樣子。懊喪的同時,李白發覺自己身上的衣服都還在,僵硬地躺回床面,他開始仔細回想。 ……昨晚也記不清楚是什么前因后果,總之他還是沒出息地喝了酒,只是楊剪杯子里剩的淺淺一層,啤酒的味道很澀,甚至有些苦,但那人攏著他的后頸揉他耳垂上的小釘子,給他在哄笑和喧鬧中開辟出小小一角,靜靜看他喝下去,目光就像盛了蜜糖。 喝完沒多久他就醉了。 最后的印象是楊剪說他酒量也太差了,把他背起來托好,手掌在大腿下,溫暖而穩定,鼻尖蹭著鬢角,他還能聞到干涸的血腥。然后那些討厭的人聲就很快飄遠了,迷迷糊糊之間,李白看到夜間空曠的長安街,看到那些散發冷光的華燈,好像還看到了天安門? 楊剪把他背到了這家萬和大酒店。 酒店用來干什么的,睡覺?當然不全是。不過對于李白來說——他不知道春宵一夜過后的人會是怎樣的狀態,但他知道像自己現在這樣,昨晚八成什么都沒有發生。 吸了吸鼻子,李白用腳尖把床邊自己鞋底朝上的帆布鞋勾回來,光腳踩進去,趿拉著在這屋里環顧。地毯很軟,大床前有電視,屏幕還不小,但他不懂該怎么打開,怕弄壞了也不敢亂動。電視邊上的化妝臺上有個塑料袋,裝著碘酒、藥膏、沒用完的包扎材料。一面大圓鏡映著它們,也映出李白自己。 他瞧著鏡中這人寡淡灰暗的模樣,面無表情地梳頭,已經能確定前夜的平靜了。李白堅信纏綿會使人容光煥發。不過也行,也好,本就沒什么好驚訝的,要是真的發生了什么,結果現在被他忘得一干二凈,豈不是更慘? 但李白又出神地摸了摸自己微腫的嘴唇,瞬間,昨晚那個吻發生時,全身充血得發暈的感覺還是灌回了他的體內。 所有人都看著他們??赡菚r楊剪的眼睛里只有他一個。接吻時楊剪居然會笑,那顆虎牙咬人真疼。 稍不留神就回不過魂了,身后突然冒出的動靜讓他險些一個趔趄。李白扶住化妝臺沿,縮著脖子回頭看,只見楊剪光著上半身,把擦頭發的浴巾丟上床,又撈起襯衫套上,背過他去扣扣子。 “早上好?!崩畎赘砂桶偷?。 “酒醒了?”楊剪側目看了他一眼。 同時還飄來清爽的薄荷味,氤氳的水汽又是潮熱的,讓人感覺矛盾。 李白突然擔心起來。 “我昨天晚上……”他斟酌措辭,“撒酒瘋了嗎?” “沒有,就是不讓我給你處理傷口,”楊剪說著就靠近了,在李白身后拉開半邊窗簾,屋里頓時通透起來,“其他時候挺乖的?!?/br> “因為我覺得它會讓我們長在一起?!崩畎酌摽诙?。 楊剪停住手上的動作,半邊臉被照亮,瑩瑩水珠還掛在發梢呢,他在鏡中看他,好像真的考慮了一番,然后他說:“那需要我也割一道出來才行?!?/br> 李白萎靡道:“那不行?!?/br> 楊剪很淺地樂了一下,靠到他身側,把化妝臺上的塑料袋拿空,問道:“要上班嗎?” “今天我休息?!?/br> “那不用急了,”楊剪抖了抖袋子,讓李白伸手,隨后把袋子套在了他的傷手上,尾部系住扣子,又用醫用膠布纏緊,“洗澡去吧?!?/br> 李白的反應仍有些遲鈍,他覺得自己還有很多話想說,拖在身后沉得要命,然而楊剪已經把手都幫他包好了,他不得不艱難地把自己關進浴室。這還是李白頭一回見到那么精美的盥洗池和那么大的白浴缸,但他還是選了淋浴,因為地面濕濕的,剛剛被使用的明顯是這里。 他還在洗手臺上看到了楊剪才摘下不久的手表。 鏡中人紅了臉,李白看得一清二楚,心臟又一次被忐忑充塞了,衣服單手脫也脫不利落,脫下的越多,也就越能看清紅了整片的身體。李白下意識地喊了聲“哥”,聽到門外人應聲過后,他卻又說了句“沒事”。 該怎么辦呢?李白在楊剪的味道中蹲下,世界已經填滿了,他對自己感到迷茫。 等他再穿好衣裳走出那扇門,他覺得自己已然變成了烏龜,在殼子里縮了一百年。楊剪坐在窗前的沙發椅上,居然買了早餐回來,紙碗裝的灌湯包、插了吸管的甜粥、被塑料袋貼緊的茶葉蛋,挨個放在沙發邊的小圓幾上,都是李白很喜歡吃的,但他現在卻毫無胃口。 那么多話,成了他的尾巴,他拖不動了。 昨天晚上楊剪看起來很勇敢。他也必須得勇敢一回。 “我們現在都是清醒的?!彼麕撞骄妥叩綏罴裘媲?,扯了塑料袋,又把手表咔嗒一聲放回桌沿。 “嗯?!睏罴舭蜒厶饋?,等他的后文。 “而且這也不是我突發奇想?!崩畎纵p輕拉住楊剪的雙手,“哥,你站起來?!?/br> 楊剪照做了。 “我喜歡從這個角度看你?!崩畎着φ{勻呼吸,努力露出一個笑,依然握著那幾根手指,踮起腳來,響亮地親了楊剪一口。 親在左頰上,留了一個小小的濕潤的印子。 “你不躲?”親完李白就后退了一步,偏著腦袋瞧他,“你現在這么清醒。這么的——神清氣爽?!?/br> 楊剪則毫無預兆地捏住李白的下唇,拿指腹擰了擰,“就是清醒極了,”他說,“所以不會忘了,2004年8月24日上午10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