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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是來了,還需要問這些知曉答案的事么?”南極神色不動,左手微微轉動著食指上的星環,“帝君準備,怎么做?鬼族辛苦尋回他,總不是拿他當如來一般供著而已,單憑多傷靈物一條,他也難躲其責?!?/br>天帝松了手,淡淡道,“是啊,那你覺得,本帝該殺了他么?”殺字輕柔的沉入心底,南極心神一緊,啟唇冷靜的分析道,“此時一切未明,一來他如今與夜華的關系亦是眾人皆知,此事不宜聲張免傷太子之明。二來鬼帝已死,鬼厲身負血脈又有一半鬼蓮之力,并非十足十的母神所造地靈,帝君已掌管天道,實在不必背負與太子爺孫之情破裂的……”他平靜的聲音漸漸低入唇齒,消失在上方人一動不動的視線中。那雙仿若點金里摻了墨的瞳孔里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樣:錦衣及踝,容色挑不出一絲疏漏,腰間掛著算籌之物。一絲不茍,一處不差。他卻驚覺自己的過錯。他乃術算之神,居于眾星之上,一指一念間便是萬千命格,一著放錯便可斷人幾世來回,司命尚需臨界而修,可他卻于萬里之外亦能算得人心。數萬年的星盤之下,他從未顧忌過誰的性命,更遑論在此多話了。偌大的殿內變得寂靜,人心深處藏匿許久的不安在無端蔓延,如干草一頭的火星,漸漸燃起內心若有若無的悔意。長著一片金鱗的手背顯露出一脈青來,修剪圓潤的指甲蓋透出一抹衰敗一般的蒼白,天帝低低咳了幾聲,"你是何時知道的"好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那包裹在無邊華貴又無邊冰涼的濃紫天綢內的身軀悄然僵直了。南極大帝似是好半天才尋回自己開口的聲音,面色已是失了慣來的萬事淡漠姿態,染上一分苦澀,"其實我也不比你早多少,不過是司命來回我時,我便心中推演過一陣,又加之他的容貌……我從未想過,鬼辛那小子竟能留下個兒子來,也算是,也算是……"也算是什么呢他說不出來了……天帝目光平靜而居高臨下的望著他,"無間之事我苦心設計,可終白之處夜華卻幾乎第一時間知曉,他是如何知道的呢?能悄無聲息躲過我之封鎖的人,想來他手中也未有幾個吧。你知混元珠下瞞不過我,便提前派人去通知了夜華,好教他及時趕至無間。又拿陪同為名上天同我一起觀測水鏡,裝的毫不在意的模樣,卻是早就打算好了,要保住這個孩子吧。""墨淵通曉陣法,又是母神膝下,壓下蓮琦易如反掌。你刻意拖延我現身,便是為了給他時間??v然我對鬼厲的容貌心存疑慮,可有夜華與墨淵護著,也不得多做什么。"南極聽著他一句一句將自己私下做出的事說出來,心里也未生訝異之感。鬼厲如今既已入了天牢,天帝倘若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也就無甚資格做這個帝君了。他沉默了會兒,平緩開口,"成王敗寇,天不容二主,你無法容他活著我亦能理解。你我三人一同長大,可后來我既選擇支持你,也沒少對鬼族下手,鬼辛敗于你手,我自也沒什么資格說些郁結痛心之話惹他嗤笑,可是,"下面的聲色變得激烈與尖銳,每一字下都是掩埋了七萬年的哀意,"可是天谷!鬼辛已經死了,連一絲完整的魂魄都無,便是蓮綺重生也難以喚回他!如今你是連他唯一的孩子也不肯放過么!你當真連一分一同長大的情分都不念么!"詰問聲聲撞擊著殿內空氣,勁氣攜著憤怒直沖向天帝面門。天帝面上的血色一絲絲退卻,只聞一聲極輕微的"哣"聲。緣是手側的筆洗受不住他二人的力道碎了去。南極似是被這聲驚醒過來,驟然冷冽下來,朝后退了一步,"是了,我跟你講什么情分。你若是念著當年的情分,也就不至于,不至于毀去他的靈珠,碎了他的魂。"天帝似被刀扎一般,身子猛然震動了一下,近乎脫口而出,"我沒有!"他若是沒有,何必說神心會變南極手心冰涼,索性收起了以往的姿態,咄咄逼人道,"你沒有難不成你沒有在玄天域同他約戰沒有卑劣的竊取他的靈珠沒有,沒有害得他碎魂身死,妻子離散!"“我!”天帝何曾這般為人逼迫,氣怒不已,張嘴欲言卻又似想起了什么,狠命咬了下唇,鮮血立時涌出又被咽下,置于案下的手死死扣著包金的玉桌,只覺骨髓中被一把把針壓碎攪動,連如何說痛都難及他萬分之一。南極未瞧見他動作,只自顧自嗤笑了聲,也不知笑的是哪樁,多了幾許悲涼的色澤,“我有什么資格說這些呢?我還不是幫著你處處打壓鬼族,調兵遣將利用天機,又冷眼旁觀你與他相約玄天域,只是,只是我沒想到,”“你居然……真的,那么狠心。毀珠之后還要碎魂……”話語聲愈發的低,仿若怕人聽見一般,"現下都以為你與他不共戴天,你便也就真的忘了么即便他多番與你為難,他也曾叫過你那么多年的,大哥。"天帝顫抖著唇一句話也不說。南極深吸了一口氣,再睜眼,瞳仁已是古井無波,冷淡的吐著話,“冥界十王殿十殿一體,從未忘卻極陰之主。妖族妖皇金烏面上是個千年不變的墻頭草,可我總覺得他并非是心慈手軟之輩,也未必有多忠于鬼族。六陣聚地陰聚的怕也不只是地陰之氣,還有鬼蓮,是否真的不復存在也尚待確認?!?/br>他停了片刻,垂首艱澀道,“你會,殺了他么?”天帝周身一震,半垂著頭竟似老了許多,沉默良久方開口,“我不會,可我不能,不能讓這持續了七萬年的平靜,毀在他手上?!?/br>南極呵了一聲,雙手緊握,驀地跨步上前與天帝只有一桌之隔,眼中都是怒意,“天谷!你已是這六界之主了,那孩子怎樣也無法與你相抗,何況,以墨淵之術,鬼厲此刻多半是不知曉其真實身份的,歸令想來也不會莽撞到告知于他。你不殺他,那就是要廢去他一身修為么?那與殺他何異?!”天帝心頭似是被刀攜萬鈞之力砍了進去,面色刷得蒼白,“我不會……”他心頭兀自涌出一股茫然來。不會如何呢不會殺了他不會傷他可他當真不會么聲浪打在玉璧的回響還帶著清脆,一縷鬢發亂了視線。南極等不來他接下去的話,袖間似有寒風掠過。他終是抬袖至胸前,深深一彎腰,“這天下若要亂了,誰也擋不住。那是他唯一的血脈,帝君,還請您好自為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