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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青筋暴起,顯然也氣得不輕。 “紀太史,”紀路已死,姜羽把目光轉向紀太史,“不知你如何看待此事呢?是否相信趙大人和我的清白?” 紀太史四十余歲,一張方方正正的臉,做人也像他的臉一樣,方方正正。聞言,他膝蓋一彎,跪下來。 卻并不是對著趙狄和姜羽跪的。 紀太史舉起雙手,仰頭道:“皇天后土在上,圣明天子在上,紀某自幼牢記家訓冒死直書四字,今日,縱死不悔?!?/br> 紀太史說完,兩手貼在額前,彎下腰去,觸在地面上。 然后便再沒能起來。 大胡子在趙狄的授意下,一刀砍在了紀太史的脖子上。 大刀直接將紀太史的頭顱斬了下來,轱轆轆滾在地上,血淌了一地。 姜羽微微蹙起眉,避開眼不看。 “父親!”紀大和紀二兄弟倆同時號叫出聲,跪在他們父親的尸首前,埋頭哭泣。 “紀伯,你呢?”已經殺過兩個人,趙狄也被這一家人的冥頑不靈給激起了火氣與殺意。 “趙賊!”紀大聽到趙狄叫自己,紅著眼抬起頭來,“你殺我親人,還問我做什么?” 趙狄指著地上兩具尸首,問道:“你怕死嗎?” “身為史官,卻要曲筆逢迎,生有合歡?還不如一死了之!” 趙狄卻搖了搖頭,笑了笑說:“年輕人,生命是很寶貴的,一個人只有一次。你若死了,便什么都沒有了,看你年紀,想必已經娶妻,有孩子了吧?” “你倒是因為一時意氣,一死了之痛快了??赡阌袥]有想過,你死后,你的妻兒該如何生活?” 這話似乎說中了紀大的心事,他原本壯烈無畏的臉上,突然多了一些猶豫。 這時紀二在旁邊焦急地勸道:“哥哥,想想你未滿月的孩子??!” 紀大的次子上個月才出生,還未滿月。 紀大聞言卻怒瞪著紀二,一巴掌甩在他臉上,罵道:“職責在上,國已亡,何來家?” 這一巴掌抽得實,紀二臉都被打腫了。紀二也紅著眼,臉上都是眼淚,說道:“嫂子還在月子中啊,哥!” “紀氏怎么生出你這么個東西!”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眾人聞聲向門口望去,只見一名約莫二十出頭的女子正盛裝朝他們走來。她雖是女子,面對趙狄和姜羽,卻毫無懼色。 “夫人,你來做什么?”紀大慌張道。 “我也是紀氏的人,為何不能來?”女子道。 “嫂、嫂子……”紀二被嫂子一句話罵得面紅耳赤,底氣不足地反駁道,“我、我也是為哥哥和你著想,嫂子怎么能出口傷人呢?” 女子體態端莊優雅,一副大家閨秀的氣度,不急不緩地走進屋來,橫了紀二一眼,又柔情脈脈地看了紀大一眼。旋即看向地上躺了滿地的鮮血,以及紀老和紀太史的尸首。 女子眼眶一紅,朝他們跪下來,“砰砰砰”給兩人磕了三個響頭。等她再抬起頭來時,女子光潔的額頭上竟已磕出了血跡。 “睢陽君?!边@時,那女子開口了。 姜羽看向她。 那女子面上含著悲憤和失望,逼視著姜羽道:“我原以為睢陽君如傳聞中一樣,是個冰清玉潔、不同流俗的翩翩君子,今日一見,卻也不過如此,與那些玩弄權術、利欲熏心之輩,并無不同?!?/br> 姜羽淡淡道:“身在俗世,豈能免俗?是紀夫人太高看姜某了?!?/br> “呵,”女子冷笑一聲,“就當我看錯了人罷!既然今日趙大人與睢陽君要滅我紀氏,我也無話可說。但你們若想讓我們隱事實不寫,便是想錯了!” “我倒是要看看,你們有多大的骨氣!”趙狄還不信這個邪,真能有人不怕死,朝大胡子揮揮手。 “夫人?!奔o大又叫了一聲,向女子伸出手。 女子回過頭,眼里含著淚,握住他的手。 年輕的夫妻倆便就此做了一對亡命鴛鴦,到死也緊緊拉著手,一起倒在地上。 夫妻倆死后,趙狄最后把目光投向紀二。 不消趙狄說話,紀二已經嚇得面無人色,哆哆嗦嗦地說道:“我、我都聽趙大人吩咐!我相信趙大人和睢陽君!” 趙狄終于滿意地笑了笑:“還是你識相,知道該怎么寫吧?” “知道,知道!”紀二驚惶地連連點頭。 “既然如此,起來吧?!壁w狄道,“你我既是同僚,行如此大禮,不合規矩?!?/br> 紀二哆嗦著腿站起來,但由于腿軟,幾次沒成功,最后勉強扶著腿起了身,卻彎著腰,不敢直視趙狄。 這事既已了了,趙狄便站起身,對著眾人說道:“紀氏滿門忠烈,為護主與兇徒搏斗而死,當予以追封及嘉獎?!?/br> 趙狄說完笑了笑,看向紀二,道:“你的封賞暫且為你記上,過些日子便會下來?!?/br> 封、封賞……?如今國君都已沒了,誰來封賞? 聽著趙狄這言之鑿鑿的語氣,紀二覺得自己仿佛窺到了什么,心中驚懼不已,賠著笑,彎腰道:“不敢,趙大人慢走?!?/br> 姜羽旁觀了這一切,始終無動于衷。在趙狄起身后,姜羽便也起了身,避開那滿地的鮮血,與趙狄一同走出了紀府。 趙狄似乎心情不錯,面上帶著笑意,出門后回頭望了望府門匾額上的紀府二字,搖了搖頭:“這紀氏一門,倒只有這個小兒子,知道靈活變通,其余都是些頑固不化之人?!?/br> 戚然明醒時已是下午,姜羽又在紀府耽擱了半日,此時天色已晚,趙狄看不太清姜羽的神情,只是隱約感覺他似乎不是很高興。 姜羽雖已從紀府出來,卻仍覺得那血腥味縈繞在自己鼻間,揮之不去。 因此向趙狄拱了拱手,道:“天色已晚,姜某有些乏了,便不多陪,趙大人也請回府歇息吧。姜某告辭?!?/br> 趙狄回禮:“睢陽君慢走?!?/br> 看姜羽上了馬車,趙狄望著姜羽越來越遠,唇邊含著笑搖搖頭:“這睢陽君,有膽識,有頭腦,卻還不夠狠?!?/br> “不過,即便如此,前途也不可限量了?!?/br> 回驛館的路上,姜羽一直靠著車廂假寐,腦海中不斷回放著紀氏一門前赴后繼被斬的情形。姜羽并不認為自己錯,從理智上來說,這依舊是最好的選擇。 但到這個世界這么多年,姜羽偶爾也會有感到迷惘的時候。 最初到這個世界,姜羽是完全茫然不知所措的狀態,受原主的身體和情緒影響,很是花了幾年才調整過來。那幾年他在無終調養,也就是外界所說的韜光養晦。 那幾年姜羽一直在想,自己到這個世界的意義是什么,明明已經因過度工作而病逝的他,又重新擁有了一次生命。對于這個完全陌生的,與從前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