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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陵不會在這種惡劣的天氣里出門,他雖然喜歡各種險峻神奇,但是也不是個傻逼,不會故意自己跟自己為了這種事情過不去。可是他今天必須出來,他要去看一個人。從市區到這里來是需要花費一些時間的,賀呈陵打了車,司機是一個少見的健談的德國男人,認出他之后就跟他聊最近上映的新電影,賀呈陵笑著回應,并且在離開的時候拒絕了對方的找零。他下車了之后又走了一會兒,這時候雪已經下起來了,鵝毛一般,柔軟又圣潔,然后進入了一片墓地,最里面有一座白色的大理石墓碑,上面刻著一個特別的東方名字——“賀雅韻”。這是他當時執意要求的,他的母親沒必要以一個非自身的德語詞匯德國名字作為死后告終,她有自己的名字,即便埋骨異鄉,也應該用她自己最原本的名字作為證明。賀呈陵將墓碑上的雪花拂去,露出上面那一行字跡——[Sagnicht,dassichausLiebegestorbenbin.Gottwei,duundich,esistraumvomLeben.(不要再說我為愛而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這只不過是人生如夢。)]其實這一句話也不是賀雅韻自己定下的,她自己堅信著所謂的為愛而死的理念,用最決絕的方式來挽留別人記住她。這句話是賀呈陵寫上去的,他定下這句墓志銘,才知道什么叫做殺人誅心。“媽,”賀呈陵開口,“又到你生日了,剛好我有機會,過來看看你?!?/br>他將這句話講完之后就陷入了突如其來的沉默,他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么,他以前每次來也從來沒有跟她分享過什么,其實這種習慣是在賀雅韻生前就有了的,那時候他的母親每日每夜都在想如何挽回丈夫的愛情,頭昏腦漲一意孤行的爭風吃醋,她的心太純粹,只能容下一個男人,連她自己和她生的孩子都沒有容身之地。賀呈陵不知道該說她是可悲可恨還是可憐,他感覺自己似乎從來沒有過母親,當然也沒有父親,他沒有一個社會家庭性的身份,這讓他只能做賀呈陵。雖然無比自由沒有鎖鏈,可惜過于自由沒有羈絆。所以他從未跟賀雅韻分享過他的點點滴滴,沉浸于愛情中的女人毫不在意,并且用這樣鈍刀一般的折磨方式,讓她的兒子最終選擇不再開口。“你知道嗎?曾經我最怕成為你?!?/br>“我不想為了所謂的情愛浪費人生,我不愿意給別人太多真心,我討厭所有的戀愛腦,我不愿意成為你?!?/br>“可是現在,我也愛上了一個人?!辟R呈陵道,“當時你去世,我又跟別人打了一架,遇到了一個小姑娘,長得真漂亮,說話也好聽,后來誰知道那其實不是小姑娘,而是小伙子,總之我們在一起了,我真喜歡他,就像是你喜歡那個……那個男人一樣?!辟R呈陵總是用“那個男人”來稱呼那個他血緣關系的父親,對方是天生浪子,徹頭徹尾游戲花叢,根本沒有心。“我曾經怕過的,”賀呈陵道,“我怕這種感情會讓我迷失自己,我覺得我會處理的比你好,但是依舊害怕這件事。我從小被逼著塑造起一個獨立的自我,如果這一點因為其他原因崩塌,我想我會發瘋?!?/br>賀呈陵說到這里忽然想起林深對他說過的話,在他心憂于自己被對方影響干擾時,他這樣說道,“呈陵,只要你愛我,我就永遠是特殊的,我就永遠會干擾你。這是不可避免的。因為你心里有我,所以你不可能不分心給我?!?/br>他當時因為這些話而終于有理由去接受自己對于電影的不夠赤誠,其實更重要的是他將電腦等同于生命和信念,這是他獨立的自我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所以他幾乎不能接受它被打破??墒橇稚畹脑拝s給了他一個開解自己的機會,他終于有說法去原諒自己。所以賀呈陵笑起來,“所以,幸好,我雖然愛他,可我仍然是我,我是賀呈陵,是Leonhard?!?/br>“我沒有成為你,我也沒有成為任何人,我不會是其他人?!?/br>他又靠近了一點,垂眸親吻了一下墓碑,“好了,就到這里了,我們說再見吧。雖然我們事實上也總是在說再見?!?/br>賀呈陵繼續往外走,雪比剛才還要大,很快就染白了他的頭發,這種感覺莫名的讓他筋疲力盡,每一次傾吐內心真實情感總讓他產生這樣的感受。他低著頭走出墓園,然后看到一雙馬丁靴包裹著的挺拔的腿攔在他面前,他順著向上看去,是林深站在那里,手中捧著一束藍色矢車菊,滿天星點綴縫隙,另外一只手上拿著一把黑色的傘,現在已經打到了他的頭上。林深將那束花遞到他懷里,然后單手取下圍巾幫他圍上來,體溫伴隨著羊毛織品傳遞過來,一直傳到心里。賀呈陵笑著問他,“林深,你跟蹤我?”“對?!绷稚钪苯诱J下,“你這兩天情緒不太對,我擔心你?!?/br>“冠冕堂皇?!辟R呈陵挑起眉毛,“你是擔心我給你戴綠帽子吧?”林深幫他拂去發絲和肩頭的雪花,“其實你這樣想也可以,反正我也有強烈的占有欲。我想知道你去做了什么,如果你真給我戴綠帽子,我會很難過?”“僅僅是難過?”賀呈陵反問。“那你覺得我應該怎么做?”“我不知道,反正如果是我,我應該會把你關起來?!?/br>“唔……”林深認真思考,“這個建議也不錯,打斷腿,把你關起來?!?/br>“別,我覺得你做不出來。而且如果你真的有這么強烈的占有欲,你就應該把傘扔了,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哦……對,‘我們在雪里牽著手,假裝可以相守到白頭’。白頭偕老嘛,提前體驗一把,我覺得可以?!?/br>“不需要這么著急,”林深終于將賀呈陵身上的雪花弄了個干凈,單手捧住他的臉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吻?!拔覀冏匀粫最^偕老,我們有的是以后?!?/br>賀呈陵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只是看著林深的眼睛,再然后他笑了開來,“我想我一定要把這一幕放到電影里去?!?/br>大雪漫天,情緒低落的青年走出去,看到撐著一把黑傘的男人手捧一束熱烈的花束對著他露出笑容,幫他拂去身上的雪花,然后親吻他。這絕對是十足十的精彩畫面。“這個時候我們就先把工作放一放好不好?”林深看著賀呈陵握在手里的那束花,“我以為你會夸贊一下我的審美?!?/br>“哦,”賀呈陵從善如流地低頭去看那束花,矢車菊的藍紫色與滿天星的奶白交相輝映,然后一齊被閃著星輝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