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極強的好勝心，當然他的家世以及天賦都足以讓他維持這個小小的缺點。

他唯一一次退步，是在認識到自然之力這條路的前方已然有了一個難以逾越的高山，他因此放棄了這條路，選擇自己探索出一條新的道路來，那一年，他八歲，兩年后他走出了自己的路。

他有如此天賦，又如此好勝，這足以讓他在大道上走得更遠，甚至開創出一個由他帶來的新時代。

但他遇到了另一個無法超越，甚至無法繞開的人，這本該成為一個巨大的打擊，足以讓他就此一蹶不振。

裴紹眉眼里染著熊熊野心，蓬勃耀眼：“我不能戰勝他，但我能選擇拒絕他為我選擇的路?！?/br>
“我要走我自己的路?！彼穆曇魯S地有聲，在靜謐的室內揚起陣陣波瀾：“旁人早已走到盡頭的路，我不屑?！?/br>
岑朔沉默了兩秒，提醒對方：“拒絕他為你選擇的路，不代表走你自己的路?！?/br>
這充其量只能算是，裴紹選擇了放棄。

除非他跟小時候一樣，重新走出未曾有人踏足過的道來，否則，他此刻所為不過是失敗者的垂死掙扎，甚至落入旁人眼里，只會顯得過于狼狽。

“有時候承認別人比你更強，并不是一件恥辱的事情?！?/br>
裴紹眉眼微動，容顏里露出幾分攻擊性：“當然，只是我做不到而已。我承認別人比我更強，但我不接受，永遠無法超越他的現實?！?/br>
他揚起下巴：“他不讓超凡者參與俗世，我便證明給他看，我能做到?！?/br>
“這聽起來有些幼稚?！?/br>
“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

等等，那好像不是岑朔的聲音？裴紹反應過來，步履飛快的朝門外走去，窺見了他最不想見到的人影。

盈盈月光流淌在大地上，帶來些許光亮。

不遠處的城墻上插著零散的燭火，勉強照亮了城墻上的方寸之地，氣氛蕭瑟而寂寥，幾無人煙。

而在這一片臨時搭建的房屋前，有個人背著手站在月光下，背對著他們，打量著遠方的邊塞。

“于燈？”哪怕只是個背影，裴紹依然一眼就認了出來。

岑朔緊跟在他身后，聽見他的話，才慢騰騰的皺起眉，覺得有些棘手。

“情況比我想的好一點?！庇跓舸蛄客赀h方的邊塞，才轉回頭看他們，他顯然是日夜兼程趕來，帶著些凡人才會有的風塵仆仆和些許疲倦，但這并不是最引人矚目的地方。

至少裴紹的目光率先落到了對方神情中已然沉淀的充沛情緒上。

差點忘了，在對方眼里，凡人遠比超凡者重要。

裴紹找到了對方出現在這里的理由，才眉梢微揚，收斂許久的鋒芒破縋而出：“你來阻止我？”

“如果你堅持殺人的話，那確實沒錯，我是來阻止你的?！北绕鹚麃?，于燈顯得過于平靜。

“我方才聽了幾句你們的對話……”于燈毫無歉意道：“當然，不是故意的?！?/br>
“聽起來，你對我具有某種強烈的敵意？”這有點超乎他的意料。

裴紹定睛看他，確定對方的疑惑不似作偽，便又扭頭去看身后的岑朔，古怪道：“那你該換個問法，問問超凡者中有誰喜歡你?！?/br>
于燈便真換了個問法：“所以為什么？”

裴紹詫異他的毫無自覺：“因為你跟所有人都不同?！?/br>
于燈思索了幾秒，坦然接受這個答案。

不論是他曾經受到的教育，亦或是他的三觀，都建立在一個平等和諧的社會背景上，對于這個世界來說，他顯得格格不入才是理所當然。

“這一點確實是我疏忽了?！庇跓粽\懇的道歉：“如果這讓你們感覺很糟糕的話，那只好拜托你們再忍忍了?！?/br>
裴紹發現自己對他的不要臉一點都不意外，他收斂了幾分嘲諷，將話題轉回：“但我與他們不一樣，他們討厭你是因為你與眾不同，我討厭你是因為你比我強，而且強太多?！?/br>
他展露出用錦衣玉食，頤氣指使的環境中方能養出的理所當然：“我不喜歡比我強的人，更不喜歡強到我永遠無法打敗的人?！?/br>
“……謝謝你的夸獎？”于燈思索再三，還是猶豫的回答了他，但對方的表情好像更糟糕了。

裴紹艱難的將話題轉回了于燈的來意上：“所以，無論怎樣，我都不會收手，被玷污的榮耀唯有鮮血才能洗凈?！?/br>
于燈才好似想起自己是為何而來一般，也跟著表情一正，露出悲天憫人的神情——從方泰那里學來的，他預感到之后他可能會頻繁的用到它。

果不其然，看到他露出這樣的表情，裴紹的神情也沉了下來，毫不意外于燈所抱有的態度，毫無畏懼之色，坦然暢意的模樣，讓于燈懷疑裴紹是不是早就想跟他打一架了。

“若要戰，那便戰?！?/br>
裴紹話音剛落，岑朔便緊跟著道：“你說的倒輕巧，可曾想過若是如此，裴家會如何？”

裴紹神情一頓，方才的暢意退去幾分，露出些許猶豫，岑朔的話正中他唯一的軟肋，他無畏生死，裴家卻不能無謂他的死亡。

這是出身大家族必然會有的煩惱。

于燈興致勃勃的旁觀著裴紹的猶豫和掙扎，在岑朔的視線再一次掃來時，才想起自己的正事來。

“我想，于燈若是想殺人的話，就沒必要跟你聊這么久?！贬窙]等到于燈的開口，索性率先開口道。

裴紹從自我和家族兩難的抉擇中掙脫，看向于燈：“你此行前來不是為了長河國？”

“準確來說，我是為了長河國邊塞百姓而來?！庇跓艏m正他道。

“我之道便是捍衛裴家榮譽?！迸峤B率先表明自己的態度，好似這樣就無需面對兩難掙扎般：“我不會退?！?/br>
岑朔眉梢一皺，就要開口緩和局勢，反應過來的于燈先開了口。

“我本來想，若是你不退，殺了你也無妨?！庇跓粽J真道：“但現在你讓我覺得，我若是殺了你，這個世界便會因此而失色幾分?！?/br>
裴紹并沒有像于燈那般從話語里提取夸獎的能力，他平靜的做出了對這個極高評價的唯一反應——揚眉。

然后平靜的反問對方：“你打算怎么說服我？如果不想……殺了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