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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在京師舉辦,聽說萬分隆重,可惜我遠隔萬里,沒辦法親眼目睹。不過,他成親之后帶著妻子回來祭過一次祖,提督大人為了巴結淮陽王,還親自設了厚宴款待,連我也被叫去奏樂助興。那日我故意穿了往年同他交游時常穿的綠色衣衫,果然,吳允棠在宴席上看到我,臉色瞬時就變了,只不過他一向裝相裝慣了,強撐著一副假笑才終于沒有讓人看出來。后來我彈曲,選的也是我們從前玩笑時所作的曲子,我見到他臉色變化精彩紛呈,心里也覺得萬分痛快。提督大人問我,這首曲子似乎從未聽過,是何人所作,叫什么名字。我答是自己少不更事時的戲作,名叫。只見吳允棠聞言眼色一閃,像中了蠱一樣臉色青灰,大概是那副面具再也帶不下去,終于慌忙稱醉離席。后來幾日的招待,吳允棠都一概缺席。我聽說他在這里的最后一日要去祭祖,當年他母親下葬都是我幫忙cao辦的,自然知道他的去處。我早早在墳地前等他,沒想到,他也似預料到我要來,沒帶任何隨從,只身提了貢品香燭前來。我知道他在防我,現身與他對質,亮出那支被我贖回來的玉笛,問他可還記得當年的一切,良心會不會覺得不安。我本以為沒有外人在場,又是在他母親墳前,但凡他有一丁點悔意,這時也沒有必要隱藏??赡悴滤趺凑f?”楚笑之猶豫:“難道他……根本不后悔?”裴秀卿大笑起來:“豈止不后悔,他直直看著我,眼中竟滿是憎恨。他說他原本沒想過要把真相說出來,既然我苦苦追問,不妨告訴我,這一切都是我命里欠他,我應該還的?!?/br>楚笑之:“你怎么會欠他?”15.“別急,當初我聽了這話,比你更奇怪。他不等我追問,便拿了那支他母親傳給他的玉笛出來,問我他的笛子和我的笛子有什么不同。我不明白他想暗示什么,草草看了一眼,說制笛玉質都很普通,兩支都是市井尋常之物,沒什么特別之處。他冷笑一聲,調轉笛子給我看其中一端,我這才發現兩支笛子的笛身內圈竟都有刻字。我娘傳給我玉笛許多年,說這是我爹留下唯一的遺物,我卻從未想過里面竟還有這樣的玄機。吳允棠又問,你不看看里面是什么字?我拿起兩支笛子細看,發現兩者刻字也是一模一樣。我追問他怎么回事,其實當時心中已經有了猜測,只是頭緒紛亂不敢承認。直到他一字一句親自回答了,我才不得不相信:他那支玉笛也是他爹的遺物?!?/br>楚笑之聞言也大吃一驚:“你們是……你們是……”“他說,我們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迸嵝闱湔Z調平靜,仿佛所有的苦澀都已被歲月沖淡,再驚天的駭浪也不能在他臉上勾勒起一絲波瀾。楚笑之深呼吸一口,從吃驚中緩過來:“即便,即便如此……那他又為何要害你?”裴秀卿聳肩一笑:“因為我也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元兇?!?/br>楚笑之恍然:“你父親,是先有妻室,后遇到你母親?”裴秀卿點頭:“我娘只告訴過我,與我爹在秦淮相遇,想必她也不知道對方另有家室。后來她生下了我,又資助我父親上京趕考。但我父親不但沒有回頭再理睬他的糟糠妻,也沒有再來看一眼我母親。聽說吳允棠母子曾經上京尋他,反而被他府中的下人打了出來。于是吳允棠回鄉后痛下決心,懸梁刺股,發奮讀書,他要考功名也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與他父親平起平坐,讓他再也無法否認自己母子的存在,讓他為過去的錯誤后悔。怎料后來我倆相遇,有了那一段孽緣,而意外中他看見了我家中玉笛,得知我二人乃是兄弟,這才……”楚笑之:“那他初時并不是有心騙你,是因為后來得知真相,這才變了心思……”“你以為他害我,只是因為恨我母子奪走了他父親的心么?”裴秀卿冷笑,“其實我母子的境遇未必比他們好多少,要說恨那個負心人,我們也并不比他們少。況且我待他……遠勝過任何兄弟,就算上一輩有什么恩怨,與我有什么干系?因此說我欠他,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服氣,也不相信的。于是我在他母親墳前逼問他,當初背叛是不是只有這一個原因。我讓他以他母親賭咒發誓,對我沒有其他隱瞞?!?/br>“你覺得還有隱情?”“即便這人再如何陰險,他對母親還是至孝的。我知道,在母親墳前他必不會撒謊。果然,他猶豫了片刻便說了實話。他說,當初與我朝夕相處,每天一同讀書,時日越長便越發察覺我們之間的差距。他知道如果我們同期應考,他必然會敗北,只要有我在一天,狀元頭銜對他就是癡心妄想。而他自懂事以來,唯一的目標,就是考取狀元讓他爹后悔?!?/br>“所以他就設計掃除障礙?那也太過無恥!把一己之私推脫成老天不公,還說什么是別人欠他,根本是強詞奪理!這樣的人,即便沒有血緣糾葛,終究也會想法子來毒害你。在他心里,根本只有他自己,從沒有別人?!?/br>裴秀卿看他惱怒,倒有一絲欣慰:“呵,你倒比我看的明白。不錯,什么兄弟,什么父母,只不過是借口而已。我聽他說了所有前因后果,真覺得世事荒唐,說不出的好笑。我告訴他,最后這句恐怕才是他的真心話,他要害我歸根結底是因為嫉妒,兄弟不兄弟根本無關緊要。即便不是兄弟,他也會找其他理由。只不過事有巧合,他看見了那支玉笛,便趁機以此大做文章罷了?!?/br>“這說法,他想必不肯承認?!?/br>“他當然不承認,不過我也無所謂了。只是他想拿我娘與他母子的恩怨當做借口,如今卻也是做不到了——因為有一件事,他還不知道?!?/br>楚笑之好奇:“怎么說?”“在我娘去世后我才知道,其實她跟那個男人生的那個孩子,早在出生后不久就已經夭折,我不過是她抱回來頂替那個夭兒的。我跟吳允棠根本不是什么同父異母的兄弟,我既不姓吳,也不姓裴,我連自己的親生爹娘是誰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手足?!?/br>楚笑之這才明白他面上神情為何又諷刺又黯然。老天爺就像是存心戲弄人一般,隨隨便便就能把一個人輕易推下懸崖,但那些被冤枉的被錯殺的,卻永遠都沒有辦法為自己平反。楚笑之:“后來呢?”“什么后來?”“既然你已經問清當年受害的原由,那也不必再苦等蹉跎,總該為自己著想,早日跳出火坑才對?!?/br>“在你心中,世上事都是這樣簡單嗎?”裴秀卿搖搖頭,動身準備朝外走,“故事已經說完了,勞煩尊駕也挪挪腳。天色不早,我再不動身,恐怕真的只能給那兩人收尸了?!?/br>楚笑之往他面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