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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躬身行禮相送的時候,他卻又在他身側頓住了腳步,手掌壓在他的肩頭,轉頭在他耳邊語氣依舊是閑適散漫的道:“你知道你那個媳婦兒當初是怎么說服朕應允了你們的婚事嗎?” 姬珩的心頭一凜,猛然轉頭。 皇帝的手掌落在他肩上,沒用什么力氣,目光卻注視著門外。 他臉上的表情很安詳,很平靜。 可姬珩只能看見他的側臉,他不確定他此刻的眼神中是否暗藏玄機。 腦中思緒飛轉,想起數月之前的那一天,那天從宮里出去的時候黎潯隨口戲言說她允諾一定給皇帝生一個叫他喜歡和滿意的孫女兒。 當然,那就只是她用來搪塞他的一句戲言而已。 事后她不說,姬珩也就沒有問。 此刻皇帝突然舊事重提,姬珩的心里不免有些緊張。 他直直的站著不動,以此來掩飾自己的不安。 皇帝也許多少是能感覺到他的這種忐忑的心情的,唇角于是滿意的微微勾起一個弧度,他的聲音沉穩而滄桑:“她威脅朕。她說朕駕馭不了你,但是她能!她說如果朕不肯答應叫你娶她,那從此以后咱們這雙父子就再不可能是父子了,而如果朕殺了她,結果就只會更糟??芍灰请薮饝阉偷侥愕纳磉吶?,從此以后你就有了軟肋和把柄抓在朕的手里。要駕馭一個桀驁不馴的男人不容易,但要拿捏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于朕而言就是手到擒來的事?!?/br> 皇帝緩緩的回轉視線,父子倆站在這一個錯肩而過的位置上,彼此對視。 姬珩的手心里是一層細密的冷汗。 他不是怕皇帝今天或者以后會對他和黎潯怎樣,而是后怕—— 要知道當初那可是黎潯與這位心思難測的皇帝陛下的初次對決,她卻膽子大到一次性拋出了所有的底牌與皇帝賭了命。 如果皇帝不買她的賬,那天她就絕不可能活著從御書房的偏殿里出來。 他依舊冷靜的站著,目光清明而睿智。 可是—— 唇色微微發白顫抖。 皇帝目不轉睛的看著他,這一刻,臉上的表情卻不見得就是喜悅。 他說:“她和朕做了場交易,同時也是開了一個賭局。朕一開始就只是覺得好玩,畢竟朕在這個龍椅上一坐幾十年,還從來沒有第二個人與朕玩過這樣的游戲。朕一直就只當她是個自作聰明的小騙子,可是今天朕才發現這不是個游戲也不是個玩笑,朕是真的賭贏了。珩兒,你覺得呢?” 他們父子之間,這是第一次坦誠互諒這般推心置腹的交談。 姬珩的嘴唇動了動。 這一次卻不是偽裝,而是他真的有些詞窮和無所適從,不知道能說些什么又或者是該說些什么。 而皇帝看著他的雙眼之中隨后也漫上了濃厚的悲哀,他語氣自嘲而諷刺:“朕是真的贏了嗎?難道不是她用朕的兒子賭贏了朕?” 即使他現在可以確信黎潯當初并沒有說大話,她也不是虛張聲勢,現在確實是他拿捏住了黎潯就等于是完全控制住了姬珩,可是他作為一個君王,卻須得用一個女人來控制臣子,作為一個父親,卻須得靠著挾制一個女人來牽制兒子…… 從這個局開始的那一刻,他就輸了,注定了是個失敗者。 這是他身為一個帝王,此生第一次清醒的意識到了自己的無能與挫敗,他雖然高高在上,卻真的沒有cao縱一切主宰一切的能力。 也不就是想要跟姬珩交心,或者試圖拉近父子間的關系,只是話趕話就說到了這里。 姬珩確實對自己的這個所謂的父親是沒什么深厚的感情在的。 有些話,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說也不屑于說,此時想想也覺得刻意的疏遠和距離也沒多少意思,與是就也正色迎上皇帝的視線:“兒臣沒有恨過您,我想我母妃也不曾。在您的立場上,您沒有做錯任何事,您只是……愛您自己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多一點,這不是錯?!?/br> 即使他已經是將黎潯視為他生命的一部分,可也依舊清醒的明白—— 這世上,沒有人有責任和義務一定要把另一個人的價值看在自己的利益和價值之上,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 只是—— 這世道也是公平的。 別人對你沒有真心,你也同樣的將他視為無物就好。 畢竟人生那么短暫,執著的事情越多,貪念越多,就會活得越累,又哪兒來的余力去陪伴值得陪伴的人,哪兒來的時間去看轉瞬即逝的風景? 自從姬珩慢慢發跡并且走進他的視野之后,皇帝其實就一直很忐忑,他也知道在姬珩這過往二十年的生命里自己一直都是扮演著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即使他不妄圖拉近與他之間的關系,但是也怕…… 人越是隨著年華老去就也越是孤獨,他害怕這個兒子的心中對他也懷有恨意,畢竟是一場父子,他也不愿是這樣的結局。 如今聽了姬珩的這番話,他原以為自己會是釋然的,可釋然之余心里卻又有種落空了的感覺。 他站在原地不動。 這次是姬珩主動退開了兩步,躲避掉他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父皇若是沒有別的吩咐,那兒臣就先行告退了?!?/br> 他轉身,往外走。 皇帝的略顯蒼老疲憊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離京之前你把那個丫頭送進宮來,朕不會叫他們母子有事的?!?/br> 姬珩沒有遲疑的“嗯”了一聲,依舊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皇帝站在原地,望著他大步而行的背影,卻是久久未動。 身邊的陳忠年心中也是百感交集,猶豫著上前:“陛下……” 皇帝于是轉頭看他,就又感慨著笑了:“皇家的一場父子,能做到不互相算計,朕也該知足了?!?/br> 算來算去,這一群的兒子里,似乎也就是一直被忽略的最厲害的姬珩最讓他省心的了。 抬腳繼續朝外面走去,陳忠年緩了兩步跟上,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他這背影瞧著比往日里更老態了幾分。 姬珩回府的時候黎淺還在,他說起皇帝的意思,黎淺一聽皇帝要接黎潯進宮就是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 廢太子若是要趁機搞事情,他和皇后都在宮里,那里必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