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前說。

“我相信小池的諾言，就像是小池相信我一樣?！?/br>
她靠在門上，聽見黑川芒見最后一道自言自語，像綢緞一樣輕，“竟然會在水下呼吸，這是變成了什么怪物?！?/br>
……這是什么話？

話說……黑川的手臂不是被砸斷了嗎，這又是怎么回事？

醫務室無比寂靜。小池消失了對時間的概念。

好像過了五分鐘，又好像過了十分鐘。

小池緊緊抱著雙臂，心臟咚咚跳，頭頂有腳步攀爬聲，從房屋左角爬到房屋右角，而后停在正中央，在她頭頂上。

她低下腦袋，閉上眼，努力不去看這一切，黑暗中的知覺無限擴大?？罩杏屑氶L的毛發垂下，落在她赤露的后頸上，一下又一下撥撩。

好害怕。

她緊緊抱住自己的手臂，有另一雙手，像小孩一樣手指搭在她的臂彎處，沒有任何聲息的，另一雙手搭在她的后頸，細細摩挲。

真好吃?！?/br>
這是誰在說話呢。

有冰冷的氣息貼在她耳邊，還有某種強烈的腐蝕腥臭。她聽見濕淋淋的水聲，像是鱷魚張開口準備吞吃食物。

謝謝照顧?！?/br>
我要開動了?！?/br>
誰來救救她。

下一刻，好像有某種吸力從身后傳來，原本緊抓著她身體的手臂被強硬的撕扯開，皮膚好像被撕裂一樣痛苦。

無形的尖嘯扎進她的大腦，某種人類不可能發出的痛苦的聲音在烏云下回蕩。

咕嚕嚕?！?/br>
咕嚕嚕?！?/br>
她聽到了某種吞咽聲，又像是腸胃消化時發出的蠕動聲。好像身處某個怪物的體內。

又發生了什么？

她再次回想。

小池努力的伸出頭，醫療室和記憶中的一樣干凈，窗外的天邪鬼消失，更遠處，學校的大門打開，一隊公務車行駛進來。為首的車輛下來一個男人，左袖空蕩蕩，面容很兇，察覺到她的窺探視線，兇神惡煞的看過來。

小池驚慌的后退。

身后醫務室的門打開了，黑川走了進來，滿臉劫后余生，“好險啊——”

“是小池做的嗎？”

“我剛剛走到走廊就發現那些妖怪，莫名其妙的消失了?！?/br>
“什么？”

小池目瞪口呆，“我做的？我怎么可能做到這些事情？”

“哎？”

黑川比她更驚訝，“怎么，不是小池做的嗎？”

“怎么會……”

“雖然我拿著雕刻小刀走出去，但是也懷著會被殺死的絕望呢?！?/br>
“沒想到走到一半，怪物莫名其妙的消失了?！?/br>
“那些怪物好像是被吸走的?！?/br>
小池補充道，她懷疑的看著黑川，卻發現黑川更茫然，“是天空中出現了一個風洞嗎？”他詢問。

黑川茫然的神情不似作偽。

小池隨意看了幾眼，發現他脫下了黑色校服外套，搭在手臂上，只穿著里面的白襯衫，在左邊的衣領處，有一點點紅色的痕跡。

“黑川受傷了嗎？”

小池問到。

“不，是早上吃的番茄汁果醬，沒想到會粘在那里……”

黑川芒見小聲解釋了一下，然后高興的看著小池：“大概是小池的勇氣救了我們吧?！?/br>
“怎么可——”

“難道不是嗎？”黑川解釋說，“像跳樓這種事，一般人會直接死亡吧，像小池這樣活下來，而且還沒有受重傷真得很罕見?！?/br>
“接著又遇見妖怪，小池用勇氣探索了周圍，我也受到小池的勇氣鼓舞，做出平常根本不會做的事情?！?/br>
“和妖怪搏斗什么的，如果不是因為小池，我根本做不出來?！?/br>
“已經抱著必死的愿望走上走廊，沒想到怪物奇怪的消失?！?/br>
“這一切都是因為小池吧?！?/br>
“我嗎？”

“可是我只是一個普通人——”

“普通人可不會招來妖怪?！?/br>
“世界上有妖怪，也一定有神?！?/br>
“小池的愿望能招來妖怪，那么小池的愿望也能招來神?！?/br>
“我們都被小池救了?！?/br>
黑川說著，躺到了病床上，一副虛弱的樣子，“沒有了小池的勇氣加持，支撐我從病床上離開的力量也消失了?！?/br>
“手好疼?！?/br>
一切都是因為她嗎？

她這么厲害嗎。

第20章是神嗎？

樓下見到的男人闖進了醫務室，用“闖”來形容再適合不過，或許還要加上“毫不客氣”的字眼。校醫伸手攔他，讓他不要吵到病房里面的學生。

他長得好兇。

一雙三白眼，黑眼珠小成針尖，眉毛又粗又黑，擰成兇神惡煞的一團。

小池裹在被子里，露出一角視線窺探這一切，她右邊的病床上，黑川芒見好像什么都沒有聽見。躺在病床上，胸膛一起一伏，像沉睡一樣安靜。

小池想起了黑川臨睡前和她說的話。

“很抱歉，有一件事情沒有和你說，城田是一只妖怪，就是腦袋可以隨意飛翔的那種?！?/br>
黑川將城田的事情告訴了她，雙手合十，面容是一種引人可憐的請求，“城田被抓走之后就失去蹤跡，雖然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但是我不想和城田一樣被這些人帶走?！?/br>
“把我的故事從小池的記憶里剔除吧。拜托了?！?/br>
她當時怎么想的呢——哦，城田真是一只妖怪，她沒有撒謊啊。

黑川坐在病床上，再次誠懇又小心翼翼的問她，“這只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可以嗎？”

“那，那我要怎么回答呢?！?/br>
“哎？如實回答就好了，因為小池的渴望，所以天上的神明來拯救小池了?！?/br>
“一定要歸根的話，是小池的勇氣和信念，不是嗎?！?/br>
黑川又重復了一遍，“小池的信念可以招來鬼怪，那么小池的請求也一定會被神明聽到?！?/br>
“至于我?！?/br>
他困擾的抓了抓頭發，“我也被小池救了呢?！?/br>
他露出一個柔軟模糊的笑容，十分漂亮，“謝謝小池啦?！?/br>
稍稍一走神，那個兇惡的三白眼已經站在病床前，小池害怕的攥緊手指。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當時我快要被吃掉了，我就在心里祈求神來救我——

就是這樣。

“麻煩你再回想一遍?！?/br>
那個兇惡的三白眼嗓門很大，一點都沒有客氣的意思。他身邊站著一個戴眼鏡的副官，不斷搖頭嘆氣，低聲：“近藤你——”

“我已經說了很多遍，我從病床上起來，發現世界變得很奇怪，走廊里都是黑色的污泥，窗臺上占著鬼怪，教室里的同學，還有外面的醫生全部變成灰白色的人偶?！?/br>
“我向神祈求，祈求神來救我?！?/br>
“哦，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