減料的工程完全經不住考驗，就這樣一排直接全部垮掉了，人隨之栽下去了。

    監控壞了, 沒有錄音, 男同學深受重傷，進了搶救室，所有的錯誤似一座大山死死地、不容他掙扎地壓到了他身上。

    “楚非, 老師對你很失望！再怎么也不能動手打人啊, 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呢？”

    “你家人聯系不上, 孫千同學的賠償你要自己想想辦法, 他們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br>
    “都是男生開個玩笑而已, 摸你一下親你一下又怎么樣？那是瞧得起你！有必要對我兒子下這么狠的手嗎??？小小年紀好惡毒的心！””

    “再說了這全都是你的片面之詞, 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了？我看就是你這個男狐貍精勾引我兒子不成伺機報復！”

    “果然是有娘生沒娘養的狗玩意兒, 若是我兒子有什么事, 我要你生不如死！”

    “學校修了圍欄是讓你們去打架的嗎？！你就是告到玉皇大帝那兒去這事都跟學校沒關系！”

    “架是你打的，人是你害的，破壞圍欄的錢我還沒叫你賠，你還敢來跟我叫板？？”

    “學習再好有什么用？品德不及格，我們學校也絕容不下你！”

    這些, 只是一個開頭。

    男同學的母親是學校的老師，她開始在學校四下傳播他是同性戀的謠言，鬧得風言風語，不少人用異樣的眼神看他。男同學的jiejie是電視臺記者，她用職權之便大肆報道了這件事，上了電視新聞，她的弟弟成了無辜可憐的校園暴力受害者，而他是因為一點小摩擦差點把同學害死的惡人。學校的相關負責人振振有詞，絕對不承認圍欄質量有任何問題，且用退學威脅他。

    “夢”里的那個“他”，長著和他一樣的臉，卻令他陌生，因為“他”的眉眼間俱是沉郁，冷冰冰地不會笑一樣。

    “他”的身邊沒有多俊，沒有木木，沒有寵愛他的那些家人，空蕩蕩地什么都沒有。

    他全程一個人獨自面臨巨額的賠償，謠言的攻擊，還有退學的威脅，人生一片灰暗。

    明明這些都不是真的，他卻仿佛真地經歷過一遍，整個人幾欲窒息了。

    這個“夢”沒有后續了，擁有過溫暖和美好的他根本沒有想法想象，這個“他”，一個人究竟是怎么熬出來的。

    天臺上的風陰冷噬人，他靜靜佇立，神情恍惚，額頭布滿冷汗，仿佛已經丟了魂。

    難道，這是他人生中的另一種可能嗎？

    如果小時候沒有木木幫他，沒有身邊這些對他好的人，那么，這才是會他要真正經歷的嗎？

    太可怕了。

    可怕的不是要面臨的那些事情，而是身后竟空無一人。

    現出身形的姜又舒跟著他上了天臺，注視他的背影良久，終于邁步上前來，停到他身旁。

    虞楚非轉過頭來看到她，喉間滾動一下，眸中似乎什么東西在暗暗翻涌著。

    “木木……”聲音都有些嘶啞了。

    這是上高中以來，她第一次來主動找他，主動和他說話，卻是因為這種不好的事情。

    “我都聽說了，放心吧，不會有事的，你干媽已經帶了律師過來了?！苯质嫣鹗?，動作輕柔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嗓音格外地柔和：“楚非，你還有我們呢?！?/br>
    虞楚非長大后，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做過了?？墒墙裉?，她真地很想摸摸他，安慰他。

    她正要收回手，卻被他一把抓住。

    他抓得非常用力，他害怕一放手她的身影就會在眼前消散，然后回到那個沒有她的噩夢里。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她，臉上有種脆弱的蒼白。

    “你怎么了？額頭上全是汗?！?/br>
    虞楚非無意識輕輕搖頭，頓了頓，還是決定全部告訴她：“木木，我剛才……腦子里突然出現了一段奇怪的記憶?！?/br>
    姜又舒神情一愣，“什么記憶？”

    虞楚非的臉色好像更差了，他艱澀道：“一段很不好的記憶，就好像是另外一個時空的我，而且……身邊沒有你和多俊?！?/br>
    姜又舒心里咯噔一跳。

    難道，是他上一世的經歷？？

    “那你……說給我聽聽？”

    虞楚非如實全部說出來了，姜又舒越聽臉色越差，原本才克制下去的憤怒再度爆發，也更加確信，這真地是他上一世發生過的事！

    原來這里面有這么多的緣由，原來，她曾經當做“鐵證”的新聞報道也是虛假失實的！

    惡心，這件事里所有的環節，所有的人，所有說的那些話，都太令人惡心了！

    那時候虞楚非，終于脫離了李艷敏自己獨立出去住，他肯定以為自己解脫了，卻又接二連三遭受這些殘酷滿滿的惡意！

    他那時候才十五歲啊。

    如同方才聽到錄音筆里的那些話時的感覺一樣，她感覺肺腑每一處都在被灼燒，又氣又怒，難受得要哭了。

    “……后來呢？你怎么樣了？”姜又舒以前只知道這件事，但并不知道后續如何。

    他那時候身后沒有她，沒有奚家，只有一個陰毒刻薄的大伯母和虛偽無情的大伯父，錢都被他們捏在手里，他哪里來的錢賠？他后面還有在繼續上學嗎？那個孫千的家人有沒有惡意報復他？學校里的學生難道都信了那些難聽的謠言嗎？

    他那個時候，究竟是怎么扛過去的……

    姜又舒越想越心碎。

    虞楚非搖頭：“不知道了?！彼穆曇粜×诵骸澳灸?，我很討厭這段記憶?！?/br>
    姜又舒忙道：“放心，你這個不是什么記憶，可能是你今天太過混亂導致的幻覺，別再亂想了?！?/br>
    她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突然擁有這段記憶，但她希望以后都不要讓他再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了。

    她只想讓他開心幸福地過這輩子。

    姜又舒回握住他的手，同時又抓住他另外一只，眼神溫柔，語氣幾乎是帶上了一絲急切繼續對他道：“楚非，我在你身邊呢，一直都在，以后也會在，其他愛護你的人也都會在，有什么事絕對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br>
    虞楚非怔忪地凝望著她的臉，眼眶潮紅地沖著她輕輕一笑。

    好想抱住她，可是，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