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的棉褲在褲腿上往長了接一截。

等他把屋里都收拾好，趙軍也打著哈欠把漿糊都打好了。趙默去西屋里頭把前幾天大集上買的春聯、財神都拿出來，還有一本嶄新的吉祥屬相圖掛歷，元旦的時候他留著沒掛，就等著過年這一天再釘墻上好圖個吉利。

貼對聯的時候是趙軍上的手，趙默在邊上打下手給他看著貼的正不正，三娃也被分派了活計，留著暖和的東屋里，往炕沿上攤開的對聯背面抹漿糊。外頭天兒冷，熱乎乎的漿糊拿出去還沒等抹好就該涼了凍了，什么都粘不住。抹好的對聯也要趕緊拿出去貼上，不然等漿糊涼了也就貼不住了。

本來抹漿糊這活應該是趙軍干得，趙默負責貼，三娃負責在旁邊看著玩。后來還沒開始干，趙軍就嫌他大哥個矮貼著費勁，搶了對聯過去自己去貼，三娃又嫌大哥沒給自己活干，不樂意了，搶了抹漿糊的活計，小胳膊小手的干起活來還挺利落。

趙默這個大哥到最后只能跟在邊上打打下手，站遠了看趙軍哪里沒貼妥當或者是貼歪了就在旁邊說一聲。

和他們家一樣一大早就出來貼春聯的還不少，對門的金花姐自己一個人踮著腳在貼，隔壁的胖嬸兒家門口是高大壯實的柱子哥在弄。貼對聯是個小活計，一個人干就成。貼個大略位置自己離遠了瞅瞅，歪了再調整，有經驗會干的人根本用不著別人搭手。

看趙默他們家是哥倆都站在門口外頭忙活，對面的金花姐還笑了他們兩句。趙默笑呵呵地應了幾句，就聽到鄭金花又和那邊的趙玉柱搭話，問著他來年結婚的事。

看柱子哥滿臉通紅還傻笑的樣子，趙默也在一邊打趣他：“柱子哥，你們的日子定了嗎？臘月里嫂子怎么也沒來你家住兩天??？”

“定了四月份，具體日子還得再找人好好相一下?！毙宰永蠈嵉内w玉柱和鄭金花不好意思說，跟趙默這個從小一塊長大的哥們就沒那么多拘束了，呵呵笑著說了句：“她說等正月再過來。你別著急，過兩年你也該找媳婦了?！?/br>
還真別說，趙玉柱今年虛歲也不過才二十一歲，過了年就已經要娶媳婦了。他們這一片普遍結婚都早，不上學的小伙子十j□j就定親，二十一二歲就把婚事辦了。有些家里著急的，虛歲剛剛滿二十就已經有孩子了。

趙玉柱這么一說，對面的鄭金花一下子來了勁兒，興沖沖地沖趙默叫：“對啊默子，過了年你也十八了，不小了。等再過兩年，姐也給你介紹個對象處處看，咋樣？”

“還早呢?！壁w默被她的話鬧了個大紅臉，支支吾吾地說了一句。

邊上的趙軍快手快腳地把手里的橫批貼好，拍著手上沾到的金粉，對鄭金花說道：“金花姐，你就成天cao心這些事吧！我哥要娶媳婦還早呢，倒是你，肚子都能看出來了，還不多在屋里躺會歇著?！?/br>
鄭金花笑瞇瞇地仔細端詳了一遍貼好的對聯，嘴上應著：“就你會說話！”她懷孕有好幾個月了，肚子雖然還沒挺得很大，但也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她盼了好幾年才懷上的第一胎，自打肚子顯懷以來，只要有人跟她一提這個，馬上就笑得見牙不見眼，什么都忘了。

看著趙默和趙玉柱他們倆都往鄭金花肚子上瞄，兩個大小伙子眼睛里都有著好奇和羨慕，趙軍心里頭更警惕了。大哥喜歡小孩子，這個他沒意見，可是一想到以后會有個他叫嫂子的女人來到他們家j□j他們的生活里，他就滿心的不樂意。

怕趙默真惦記上找對象的事，趙軍和鄭金花他們倆打了個招呼，然后就拉著趙默進屋里去。他把屋門關嚴實了不讓冷風灌進來，滿臉嚴肅的盯著自己大哥問道：“哥，你不會真想找對象吧？你才多大歲數，可不能現在心里就開始惦記這事?！?/br>
“我沒惦記啊?！壁w默把他從自己面前扒拉開，一邊往屋里走一邊說著：“你腦袋里整天都想的啥玩意啊，一點正經的都不裝，凈裝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趕緊的把財神貼了，咱們好去后院把栗子刨出來，洗好了晚上炒栗子吃?！?/br>
趙軍撇撇嘴沒再說什么，拿了財神爺去屋里貼。留下趙默一個人在灶間里傻站了半天，最后摸著后腦勺也進屋里去了。

白天的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趙建新在他們家住的那段日子里趙默多多少少也和他學了點手藝，現在做起年夜飯來一點也不含糊。燉大骨頭的火候掌握的最好，熱騰騰的香味兒還沒出鍋就把趙軍饞的在灶間里直打轉。

本來趙默還打算和點面來包餃子，就算是自己不會包，好歹也是那么個意思。沒想到還沒等他把面和出來，高老師的小摩托車就停在了他們家門口。

高秀云把車筐里一個裝滿餃子的藍色塑料食品袋遞給迎出來的趙默，跟他說了兩句話就匆匆騎著摩托車走了。趙默站在門口外頭看著白色的摩托車和高秀云那深紅色的背影消失在街口，眼眶有點發紅。

大過年的，頂著寒風從縣城街里那邊往自己家跑一趟，就為了給他們哥仨送一袋子餃子吃，這讓他心里怎么能不感動呢？

趙軍從他身后探個腦袋出來，攬著他的肩膀說：“哥，別看了，等正月了我們再一塊去給高老師拜年?！?/br>
“你要是不好好學習，都對不起高老師這番苦心?！壁w默掙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轉身滿臉認真的教育他：“做人可以沒有別的，但一定要有良心。高老師對咱們的好，咱們一輩子都要牢牢記在心里，知道嗎？”

趙軍點頭，把他手里提著的餃子拿過來，推著他往回走。

灶間里，三娃正蹲在灶臺邊，一只小手插在趙默擱在灶臺上的面盆子里。面粉里剛倒上水還沒和開，他面無表情地攪合兩下，抬起手，張開的五指間都是黏不拉幾的面糊糊。

趙默進屋來正好看到這畫面，這下子也顧不上再和趙軍叨咕上兩句了，趕緊沖上去把小孩兒從灶臺邊抱開，嘴上說著：“哎哎，你又淘氣！好好的面你禍害它干什么??！”

看小孩兒板著臉蛋站在邊上看的樣子太可憐，趙默和完面就從面團上揪下來一小塊塞到他手里，哄他：“去去，自己拿去捏餃子。外頭冷，去屋里炕上玩去吧?！?/br>
一邊打發著三娃走，他還眼尖地拍掉了二弟偷偷摸摸伸到面盆子里想要揪一團下來的手。趙軍沒得手，就屁顛顛地去西屋里把面板和搟面杖都搬出來，說著：“哥，我幫你搟餃子皮，咱們自己也包點餃子吃吧?！?/br>
趙默本來就有這想法，聽他這么說就點頭同意了。反正面都已經和了一半，不用掉留著也只能明天切疙瘩湯吃，還不如都包成餃子。不管包成啥樣，總歸是自己動手包的，吃著也好吃。

最后，他們這頓餃子包成了一蓋簾子奇形怪狀的面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