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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戶戶都來置辦年貨,人山人海擠成一堆。 將近一個月的休養,江見疏手上的傷恢復得相當不錯,但喬柚還是怕這種人擠人的情況會給他的手帶來負擔,便說:“你在這兒等我,我進去拿幾副對聯?!?/br> 江見疏無奈地笑,應了聲好。 店鋪里過道狹窄,偏偏人又多,喬柚擠進去都出了一身汗。她把圍巾往下扯了扯,認真地挑選對聯和福字。 好不容易看中了一副,她剛拿住,一只手從另一頭伸來,也抓住了這副對聯。 喬柚抬頭,一愣。 對面的人也怔了怔。 有人擠著要出去,喬柚忙讓了讓,另一頭的力道松開,對聯落入她手里。 喬柚看了眼手里的對聯,情緒復雜地抬眼再看過去。 譚冬面色平靜地說:“有空嗎?聊會兒吧?!?/br> 這樣的話,從別的任何人口中說出來,喬柚都不覺得有什么。 唯獨譚冬。 她從來沒想過,還會有譚冬對她說“聊會兒”的一天。 從前譚冬和她之間,只有命令,然后服從。 喬柚唇瓣動了動,說:“先把東西買好吧?!?/br> 她和譚冬前腳后腳,一人拎著一個紅色塑料袋兒出來。江見疏收了手機,看到這幅畫面,頓了一頓,詢問的眼神看向喬柚。 喬柚走到他跟前,小聲說:“遇上了?!?/br> 江見疏低應,從她手里接過東西。 譚冬看著兩人自然親昵的動作,沉默著半晌沒說話。 最終摸了根煙出來點上。 “找個地方坐坐?”她說。 她的態度讓喬柚有些不習慣,靜默了幾秒才搖頭:“不了,就在這兒說吧?!?/br> 譚冬扯唇,帶點自嘲地笑了聲,隨即看向江見疏。 在她說出什么之前,喬柚挽住江見疏的手說:“有什么話直接說就好了,這是我先生,不是外人。你應該見過?!?/br> 譚冬吐出口煙:“確實見過?!?/br> 寒風將女人吐出的煙吹散,手中的火光明明滅滅,往指間爬。 一時無話。 喬柚有些受不了這樣的沉默,讓她想起從前在那個家里,她和譚冬之間數不清的,她難以反抗的寂靜。 這時譚冬終于開口了,她說:“你之前回過一次家,對么?” 喬柚:“之前?” “12月,你——和他,”譚冬抬手,煙頭指了指江見疏,“還有兩個人,有個長得和他很像的?!?/br> 喬柚想起來了。 就是上次回宣江的時候,她當時失憶,江見疏帶她回去那附近看過。 “……你怎么知道?”喬柚問。 “看見了?!?/br> “……” 譚冬吸了口煙,緩緩說:“本來,我打算把房子賣了?!?/br> 喬柚一愣:“賣房子?為什么?” “貧窮、疾病,等等,”她垂眸自嘲地笑了聲,“人到中年,難免落魄。原因很多?!?/br> 喬柚張了張口。 “不過,還是沒賣?!?/br> 不是沒賣成,是沒賣。 聽上去是她自己不想賣了。 喬柚不知道說什么,片刻,也只能干巴巴地“哦”了一聲。 煙霧繚繞中,譚冬瞇了瞇眼,嗓音平靜地道:“因為我在想,萬一哪天你回來了,卻發現家不在了,會不會難過?!?/br> 喬柚怔愣。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給她造成的沖擊卻不小。 她好像等了這句話很久,可聽到了,她卻發現,她等的又不止這些。 喉間抑制不住的酸澀,喬柚快速地眨著眼,想把眼前的模糊壓回去。 她問她:“……可你為什么,那時候沒來找我呢?我失蹤的時候,我被找到之后,你都沒有來?!?/br> 譚冬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半晌,她說:“你現在是個記者,做得很好,每一篇報道、采訪,我都看了?!?/br> 喬柚看著她,沒吭聲。 然后她聽見譚冬嘆了口氣,有些疲憊地說:“我始終是你的母親,我不會害你。你現在做的這些,不就說明我當初的給你選的路是對的嗎?喬柚……如果我當初沒有改你的志愿,你又能保證現在,你還能有這樣的成就,這樣的成功嗎?” 腦海里翻騰的思緒,忽然靜止了。 像陰云過鏡后,一瞬間風平浪靜的海面。 喬柚感覺身側的人頓了頓,但她沒能分心去想,喉間的酸澀仍像根刺卡在那里,可她的心境在這一刻卻變得無比平靜。 這種平靜,是徹徹底底的失望。 “所以過去了這么多年,您還是不覺得您哪里做錯了嗎?”喬柚叫她,“媽?!?/br> 譚冬沒說話。 “媽,”她輕聲又喚她,“您知道過去,我都是怎么熬過來的嗎?您知道我以前最怕什么嗎?我最怕的,就是成為您這樣的人。您讓我感到恐懼、壓抑,我一直都覺得,如果哪天我瘋了,那代表我終于能從您那里解脫?!?/br> “不過可惜,我沒瘋。也好在,我沒瘋?!眴惕挚粗搜劢堑募毤y說,“不是因為您篡改我的志愿,迫使我改變的。而是我自己想要成為更好的人,我只是成為了我想要成為的模樣?!?/br> 她頓了頓,問她:“您能聽懂我的意思嗎?” 喬柚想要的只是一句道歉?,F在看來,這句話對譚冬來說,可能真的太困難了吧。 父母剛離婚的那段時間,家里的日子過得并不好,譚冬心中怨氣無數,于是把不愉快轉移到她身上。 譚冬開始對她要求越來越嚴格,一開始是放學后不許她再跟朋友在外面玩,后來就開始要求她的成績。甚至小學那段時間,喬柚寫作業的時候,譚冬就搬著椅子坐在她旁邊盯守著,只要她有一點走神,就會拿尺子拍桌面,以示警告。 不過至少,那把尺子沒有落在過她身上。 譚冬的理由很簡單,因為喬云平是個混蛋,所以不能讓流著他一半血液的女兒也變成個混蛋,必須從小就予以高標準、高要求,讓流著另一半她的血液的女兒成為人中龍鳳。 這樣她才不是個失敗的母親。 才不是個踏入了一場失敗婚姻的可悲女人。 譚冬始終沒有給她答案,喬柚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她和譚冬之間,大概永遠都迎來不了和解。 她拉著江見疏要走,可男人卻紋絲不動,將手臂從她掌心抽了出來。 喬柚有些茫然地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