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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了捏眉心,克制自己不再去想。 第二日,單青山披著青色天光,按著傷處敲響郡主別院大門。他身材魁梧,力道雄勁,雖受了三十軍棍,仍將門拍得砰砰作響。 原本值守別院的,是從鎬京一路護姜嬉而來的大內禁衛,因訓練有素,不曾瞌睡,聞聲立刻開了門。見他長相兇惡,又是要找姜嬉的,便差了個人去請示,其余人留在原處,牢牢防著他。 自打跟了顧煊,一路過關戰將入了厭夜軍,單青山還沒被人這樣當賊防著過,見禁衛軍嚴陣以待,不由撇撇嘴。心道:瞧這四棱八岔的,跟防得住老子似的。 若非軍律如山,他們主子又執律嚴苛,面對這境況,他老早就挽起胳膊,與他們酣戰一場,叫他們知道知道自己的斤兩。 郡主別院內院。 姜嬉昨日天降大喜,興奮了一宿,直到天蒙蒙亮才睡下。她剛歇下沒多久,外頭就有人來報,說有個大漢請見,名叫單青山,絡腮胡子長相。 姜嬉原本迷迷糊糊,一聽絡腮胡子,立刻精神了。絡腮胡子,那日把她從烏頭山送回來的絡腮胡子?皇叔手下? 她問攜書:“現在什么時辰?” 攜書道:“現下才寅時,主子再睡會兒嗎?” 姜嬉一聽才寅時,陡然心沉?;适逡淮笤绮钊藖砀?,莫不是遇上了什么急事? 她急忙掀被下榻,喊來攜書幫她洗漱梳妝,隨意穿了身寶石藍色對襟羅紗衫,搭了白色云紋褶裙,急急往外走去。 “人在何處?”她腳步匆忙,在這夏日清晨竟出了些微薄汗。 她想,若是皇叔有事而來,她便是拼盡全力也要相幫的。她重活這一遭,本就打算恩仇兩清,安然退隱。而若論起恩之一字,皇叔自然首屈一指。上一世免她受惡人凌.辱,這一世在烏頭山仍救她于危難,大恩同再造,因此無論代價幾何,若是皇叔,她都會傾囊相助。 何況還有步家一事,最后恐還是要皇叔點頭。 她尚未放棄步家,只是皇叔永遠幽沉如深水,姜嬉摸不準他的心思,因而也不知該如何直面她。 向來,她最擅長的,便是逃避。從前避人避事,疏于思考和洞悉,而今她避己,難以直面和妥善處置陌生人以內的親近關系。而皇叔,恰恰是這“陌生人以內”。 姜嬉一路未停,直奔門口??匆妴吻嗌綍r,她才緩緩收住腳步,喘勻氣,笑道:“上次一別,還沒謝大人相互之恩,不知大人今日前來,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參見郡主千歲”,單青山請過安,擺了擺手,“無甚大事,我們主子讓我到郡主這處輪值?!?/br> 姜嬉小嘴微張,目露不解:“輪值?大人莫不是聽岔了?” 單青山道:“沒聽錯,說的就是郡主別館當值?!?/br> 姜嬉問:“為何?” 單青山:“屬下也不知道。我們主子從來善用奇兵,何須我問,但看結果便是了?!?/br> 姜嬉訥訥點頭,自言道:“也是,你們家主子從來都是智計無雙的?!?/br> 姜嬉百思不得其解,皇叔無事,反差了個人來府上當值,她總覺得用意頗深。 她原想以上賓之禮待單青山,單青山堅持要到門口當值,姜嬉勸說無果,便由他去,叫人好吃好喝地侍候著,茶水點心不斷。知道他傷了皮rou以后,還特意叫了只軟椅來給他。 安置好他之后,姜嬉回屋睡了個回籠覺,新香軟枕,輕羅軟帳,不知不覺便已日上三竿。 她剛醒,便見執墨臭著張臉,跪在榻邊,手執團扇,輕輕為她扇風。執墨素來有什么都寫在臉上,姜嬉一問,便事無巨細說了。 原來執墨今天并不當值,但還要照例去請那位架子極大的州指揮史大人,哪想,她甫一出門,便見到了單青山。 因著請州指揮史一事,執墨屢屢碰壁,可她每回都能見著單青山大搖大擺從指揮史府出來。如此差別對待,讓執墨心中很是窩火,想在鎬京,她憑著榮壽郡主貼身大丫鬟的身份,還沒人不給她這個臉,更沒人能壓過她的風頭。今日見這壓了她一頭的人就站在門口,一氣之下便歇了去請的心思,又覺得滿腹委屈,所以來找姜嬉鳴不平。 這丫頭素來心窩子淺,裝事容人都比攜書差一些。姜嬉好言勸了幾句,突然想到根由是單青山每回都能見著指揮史,頃刻間醍醐灌頂。 她抬手制止攜書為她畫眉,轉身對執墨道:“今日你定能請成。去到指揮史府,只透露單青山大人也在咱們府上,若再不肯讓你見,你也不必惱,你前腳回來,他后腳就跟來了?!?/br> 姜嬉總算明白了皇叔是何用意,如此委婉大費周章,竟是暗暗全了她的請求。若她再遲鈍一些,恐怕就要錯過皇叔好意。 執墨卻不懂:“咱們竟還要借他的臉嗎!” 姜嬉深看她一眼,道:“非是借他的臉,他身后站著誰,咱們就是借誰的臉?!?/br> 執墨還要再說 姜嬉卻道:“只管去請便是了?!眻棠@才跺著腳快步出了房門。 姜嬉轉頭看向她的背影,目光悠長,“這性子,須得好好磨磨了?!?/br> 及至晌午,執墨都沒回來,想是成功見著了州指揮使。 姜嬉心下算準州指揮使會見她這一面,氣定神閑,吩咐人備好酒菜,差人去請單青山。 單青山姍姍來遲,他走在廊上,鼻息捕獲到空氣中的醇香酒氣,盡管饞得酒蟲騰舞,卻仍高聲道:“郡主主子,我們軍中有令,擅飲酒者軍棍一百,快快收了那……” 酒自尚未出口,迎面一個小孩端著佳肴迎面走來。單青山的目光倏然凝固,膠著在那小孩身上,英俊的小五官恍然映入他眼簾,叫他把最后那個“酒”字都吞咽入肚。 他瞳孔劇張,眼珠子都快跳出來,心中愕然惶惑,激蕩之后便只余下超然驚駭: 原來他們主子當真對郡主不同,竟有個這么大的孩子了! 第8章 撞破 那小童端著盤子,埋頭進了正廳,走到姜嬉身旁,有條不紊布菜。 姜嬉見他來,也十分驚訝。她本就不會讓他真做這些小廝的活計,已經吩咐了只先照顧他哥哥便好,其余的一概先不管。 只是仲禮雖有戒心,但秉性純良中正,姜嬉對他的好,他全然看在眼里,吃白食這事他做不來,非得做些什么才好。因而今日一早在廚下幫手半天,擇菜洗碟,方才又攬了這端菜上廳的差事。 姜嬉按下他布菜的手,一面把托盤遞給身后的攜書,一面說:“怎的過來了?且先去照看你哥哥為要?!?/br> 仲禮道:“原本就說定我來當小廝的,自是不能白養我這口人,更何況還有我哥,他的醫藥……” 姜嬉拍了拍他的手背:“按你哥哥如今的光景,你還是先去照看著,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