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是不想吵醒正在睡覺的左薇。但情緒顯然不受自己控制，即使不是音量，也會變成語速。他們說話的速度越來越快，一個趕著一個，就像在進行著什么辯論賽。

    左薇從床上下地，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客廳，聽他們在吵些什么。

    是mama加班到了很晚，沒有車子回來了，老總專門開車送她回來。

    兩個人站在樓下，又聊了很多公司里的人事，這一幕恰好被爸爸看到，于是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mama在解釋著她坐車的原因：“我們家就一輛車，是你在用，我沒有，老總送我回來是器重我，正好跟我聊聊公司那兩個人的事。那兩個人前幾天背地里陰我，我受了挺大的委屈，老總專門過來安撫我，讓我安心干事，他來處理那兩個人。怎么就變成你嘴里的對我心懷鬼胎了？他有老婆有女兒，雖然離婚了，但他是個正經人?！?/br>
    左薇不想聽了，又躡手躡腳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父母們總說，大人的事，你少管。

    但孩子能管的，永遠只是那些力所能及的事。經濟，事業，男女關系，這些主題太大了，左薇根本沒能力插手。父母面對的世界和她不一樣，父母面對的誘惑也和她不一樣，她只能努力保持平衡，抓緊扶手，不讓自己在這艘突然變了方向的小船上掉下去。

    一個人在床上披著被子坐了一個鐘頭。

    主臥那邊的動靜終于停止了，可左薇卻遲遲沒有睡意。

    她索性翻開課本，開始復習昨天講過的知識點?？戳艘粫?，實在看不進去，目光在柜子周圍幾本雜志上打轉，想了想，取了一本雜志過來，隨意翻了一頁，一目十行地讀了起來。

    讀著讀著，眼皮漸漸合攏，雜志落到了地上，她終于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mama已經走了，只有爸爸在準備早飯。

    爸爸裝成什么都沒發生的樣子，微笑著跟左薇打招呼。左薇也裝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有一句沒一句地應著。

    她發現，每個人作為個體，無論年紀多大，都有自己的禁區。

    這個禁區，不能碰，不能問，也不因為是爸爸mama，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坦誠相對。

    甚至，正因為是最親近的人，所以更應該給予尊重和體諒。

    她一直覺得自己已經慢慢長大，可真的有了事，慢慢長大的她，卻意識到，自己依舊無法與父母平等對話。

    “手機帶著了吧？”爸爸問。

    “帶了?！?/br>
    “那個，今天晚上我加班?！卑职滞低荡蛄克哪樕?，慚愧道，“你可能要一個人吃晚飯了?！?/br>
    “恩?！弊筠鄙滤嘞?，乖巧答應，“沒事的，我一個人能搞定?！?/br>
    “再給你點錢，想在外面吃也可以?！?/br>
    “好?！?/br>
    “有什么事打我電話?！?/br>
    “好?！?/br>
    好不容易吃完早飯，左薇穿鞋，準備出門。

    “要不要帶個水果去學校？”爸爸洗了個蘋果追出來，努力學著mama以前的樣子。

    “不——”左薇頓了頓，改了口風，“好的，我要?！?/br>
    她其實不怎么喜歡吃蘋果，以前帶不帶，也全憑心情。

    心情不美麗，就直接拒絕，順便再跟mama撒撒嬌，“這次買的蘋果都是脆的，我牙口不好，要吃軟的那一種！”

    今天也不太想吃。

    可是看到爸爸那殷切望著自己的眼神，那無措地抓著蘋果的手，她拒絕的話就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就好像，突然被剝奪了任性的權利，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都變得那么小心翼翼，三思而后行。

    “嘭”。

    門終于關上了。

    左薇站在家門外，望著手里的蘋果，輕輕呼了口氣。

    從什么時候起，家里的氣氛，已經變得這么壓抑了？

    她抬頭，看到對門902房門緊閉，苦笑了一下，背著書包，走向電梯。

    沒有誰能幫她，她所能做的，只有自己慢慢消化。

    來到學校，班里又進行了一次小測。

    最近小測已經是家常便飯，當天考當天就能出成績，所以左薇幾乎沒怎么上心。唯一意外的是，這次單科的化學，竟然考的不錯，全班第七，比陳皓高出了七八分。

    拿到分數的時候，陳皓氣的哇哇大叫：“同桌，你做了什么？為什么化學突然考的那么好？”

    “我不知道啊?！?/br>
    “你以前不一直都是三十幾名的嘛！”

    “可能，是最近學的這一塊我比較感興趣吧?！?/br>
    “不?！标愷u搖頭，煞有介事地分析道，“我覺得，你是開竅了?！?/br>
    “你是說，我之前沒開竅？”

    “我說這話你別不愛聽啊。我覺得你們女生學理化，一旦開竅，就是一竅通，百竅通。厲害起來，傲視群雄?！?/br>
    左薇笑道：“希望我的物理也能借你吉言了?！?/br>
    陳皓說：“數理化是一脈相承的，幾科里面，你的語文、數學是最強的，每次跟我拉開分數也是這兩門。既然數學那么好，沒道理物理、化學上不來啊，所以可能還是沒摸到門。好比這次，你化學不就上來了?！?/br>
    左薇生怕被他捧殺，忙謙遜道，“也就一次小考，運氣好碰到了我會的東西，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樣了?！?/br>
    陳皓笑道：“來了，一中學生最耳熟能詳的說辭?！?/br>
    “我沒有跟你虛偽?！?/br>
    “知道知道。這么久的同桌，我還不知道你嘛?！标愷┨裘?，嘆道，“你最近應該是受什么刺激了?！?/br>
    是么？

    左薇轉頭，蔫蔫地望向窗外。

    那里，好巧不巧，衛旭揚正跟一個女生捧著一疊作業本有說有笑地走過。

    仿佛感應到自己身上的視線，他轉頭，看向了（八）班方向。

    四目相對。

    兩個人都靜靜地望著彼此。

    “喂！”旁邊的女生說了一句話，很活潑的樣子。他收回視線，看向女生，也回了一句話。很快，雙雙消失在（八）班的走廊外。

    “咦，那不是（六）班的班長朱瓊羽嗎？”陳皓湊過來，感慨，“美人一個啊。聽說（六）班有一半的男生喜歡她。跟衛旭揚走在一起，哎喲喲，俊男美女?！?/br>
    左薇直接趴到了桌子上，臉貼著桌面。

    該死的陳皓，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想，她最近確實是受刺激了。

    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那個，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吧……

    晚上放學，左薇一個人背著書包往家走。

    路過一個拉面店的時候，她想了想，反正家里也沒人，今晚晚飯就用這個解決了。

    吃完拉面出來，對面正好是一家網吧，一閃一閃的發著誘人的熒光。

    左薇仰頭盯了一會兒，鼓足勇氣，走了進去。

    只是剛走到前臺，就被里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