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br>
凌雙年對他的確是不薄，每天差了個六七歲的小童子給她送飯，四菜一湯還加宵夜，送到他手上的時候還是熱的。

已經是第二天傍晚了。他仍是沒有任何進食的欲望，滿心滿眼都是那個人的身影，他是不是在找他？知不知道是他自己的父親干的？有沒有像他一樣食不下咽、寢不成眠？

“先生，您就吃點兒吧?！?/br>
跟在送飯的小孩子身后的是名看起來嚴謹利落的中年男子，柳陌紅認得他，是凌雙年身邊的親信，約莫四十來歲的模樣，胡子刮得很干凈，只是輪廓樣貌看起來卻是有幾分莫名的眼熟。

“柳先生，您都一天沒吃飯了，身體受不了的?！?/br>
“……我吃不下，拿走吧?！绷凹t低低開口道。

自從遇上凌霄城，一日三餐都在他的監督下吃得妥當，如今驟然打亂，整個人的不適甚至比以前練功時家常便飯的誤食之時來得更為強烈。

“阿叔，儂先出去吧。我來勸勸他，好不？”

那小童子先開了口，一口地地道道的吳儂軟語，稚氣又糯軟，像個小小的粉白團子。

“你個小東西，鬼精靈?！蹦凶涌雌饋硪差H為疼愛那小童，伸手在他鼻子上刮了刮，“你可得小心著點兒，千萬別說出去，要是讓老爺知道了，梨師傅可是會遭殃的?！?/br>
“知道啦阿叔，儂比我師父還啰嗦?！毙⊥有ξ貙⒛凶油瞥鋈?，轉身沖柳陌紅笑道：“哥哥？我可以叫儂哥哥嗎？”

“可以。你叫什么名字？”

柳陌紅最是對這樣討喜可人的小團子沒有抵抗力，微笑著摸摸他柔軟的頭發。

“我叫小六子?！毙×有Σ[瞇地去牽柳陌紅的手：“儂笑起來真好看?！?/br>
柳陌紅卻是聽出了一絲不同來：“你……你是學唱戲的？”

“是呀?！毙×忧辶恋男∩ぷ訋е鴮W戲之人特有的長韻尾音：“哥哥儂聽出來了？杜jiejie也能聽出來的?！?/br>
“杜jiejie……”柳陌紅恍然大悟：“你是杜小姐的弟弟？”

“嗯，可巧了，杜jiejie還和我說過儂的?！?/br>
小六子的口音里還夾雜著幾句方言：“師傅也常常提起儂?！?/br>
“你……你師父是？”

柳陌紅隱約猜到了一些，但卻又不敢相信。

“梨清啊?！毙×右廊恍Σ[瞇地，又伸出食指擋在嘴唇前“噓”了一下：“儂可千萬別告訴段老板，不然師傅要打我的?！?/br>
“段老板？”柳陌紅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等等，梨師叔不是已經……？”

“哎呀呀，我忘了，段老板已經改名了，就是洪班主?！毙×有Φ脙深w虎牙尖尖地露在外面：“二十多年前和我師父一起搭檔的唱武生的名角兒，段玉蓮呀。至于我師傅嘛……那是騙他的?！?/br>
“為、為什么？”柳陌紅著急道：“班主很想念他……”

“那是他們大人的事嘛，我們哪管得了這些?！毙×有⌒〉氖忠粨]：“哥哥，儂先吃飯吧，肚子餓多難受?！?/br>
柳陌紅低頭看了看食盒，清淡營養的菜色，已經快涼了。

“……不用?！彼麚u搖頭：“我沒胃口?！?/br>
“怎么這樣?！?/br>
那小小軟軟的包子臉皺成一團：“哥哥儂要多吃點，才有力氣打跑那些不讓儂和凌將軍在一起的壞人?！?/br>
“你……你認識霄城？”柳陌紅眼里燃起一絲希冀。

“嗯……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啦?！毙×酉袷侵浪f什么，充滿了歉意道：“對不起呀哥哥，我不能幫儂的，儂不知道凌家的勢力在蘇州有多大，我根本見不到凌將軍，他身邊全是凌老爺的人，而且……要是讓人知道是我說的，師傅和我就慘了?！?/br>
“……沒事，這不怪你?！绷凹t又摸了摸他的頭：“你和師叔也不容易?！?/br>
“哥哥儂是好人?！毙×雍芟硎艿赜衷谒终粕喜淞瞬?，像是貪戀他掌心的溫暖：“難怪都喜歡儂喏?！?/br>
小孩子細細軟軟的發絲蹭得他輕輕笑起來：“小六子，你是學昆曲兒的？”

“是呀?！毙×佑昧c頭：“給你唱一段好不好？”

不等柳陌紅答話，他便自顧自地開始唱起來：“遍青山啼紅了杜鵑，那茶蘑外煙絲醉軟。那牡丹雖好，他春歸怎占的先！閑凝眄，生生燕語明如翦，嚦嚦鶯歌溜的圓……”

一邊還挽起個指花來，雖說唱法還稚嫩，但他勝在年紀小，嗓子細，脆生生的一嗓昆腔，鮮靈得像是能掐出一把水來。

“唱得真好?！绷凹t夸他：“我像你那么大的時候，唱得可沒你好?！?/br>
“真的呀？”小六子反倒是不好意思起來，紅著一張小臉撓撓頭道：“他們都說，能唱的和儂一樣好，就能成角兒了?！?/br>
“你好好唱，等再過兩年能登臺了，你一樣能成角兒?！绷凹t溫和地笑：“可不能偷懶?！?/br>
“嗯，不偷懶?！毙×痈昧Φ攸c頭，像是在應個什么了不得的諾。

“六子，你勸完了沒有？”

門口的中年男人等的不耐，走進來一見食盒里分毫未動的菜：“怎么還是不吃？”

“我勸了的?！毙×訑偸?，學著大人的模樣聳聳肩：“可是哥哥他不聽我的呀?！?/br>
“得了得了，沒你的事兒了，出去吧?！蹦凶忧们盟念^：“我可警告過你了，這嘴千萬得受嚴實點兒，半點兒風聲也不能漏，記住了？”

“記住了記住了，阿叔儂今天來這兒之前就和我說過好幾次了?！毙×右化B聲地應了，沖著柳陌紅扮了個鬼臉，一邊喊著“哥哥我明天再來看你”一邊刺溜地就從門縫里竄了出去。

“您還是不打算吃么？”

男子轉向柳陌紅：“聽將軍說您胃不好，別氣壞了身子，還是吃點兒吧?！?/br>
“你……”柳陌紅卻是越看越覺得他眼熟：“你是……？我們……是在哪里見過嗎？”

“像吧？都說一晃眼挺像的?！蹦凶用嗣约旱哪?，也笑了：“我叫楊羨，楊海是我侄子?！?/br>
柳陌紅“啊”了一聲：“原來你是楊大哥的叔叔?！?/br>
“是，他自小跟著將軍，我跟著老爺?！睏盍w點了點頭，還惦記著他的飯：“要不然我讓人拿去熱熱，您好歹吃兩口？”

“我是真的吃不下?！绷凹t搖頭：“就算吃下去，也會吐出來的?！?/br>
“您這是何苦?！睏盍w也不好再多說什么，揮手讓人來撤了食盒：“那好吧，您什么時候想吃，就向門外叫一聲?！?/br>
柳陌紅點點頭，得知眼前的男子是楊海的叔叔，也不再似以前那樣拘謹。

楊羨看著他蒼白的臉色，語帶勸慰欲言又止道：“您……您也別怨老爺，他也只是……”

“我知道?！绷凹t笑一笑打斷他：“我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