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做的不好么？”

——萬人之上的凌將軍向來很少這樣妄自菲薄。

“不……不是，你太好了，是我不好……”

——而疏離有禮的柳老板不負眾望地答了這么一句被狗血過了無數遍的話。

“……好?！?/br>
凌霄城圈緊了懷中的人，“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br>
柳陌紅疑惑地睜大了眼，考慮？考慮什么？

“是我考慮不周，現在讓你答應的確是太匆忙了?！?/br>
凌霄城復又恢復了輕柔的語氣，“好了，快睡吧，明天我讓楊海送你回去?！?/br>
柳陌紅眼眶酸澀得發疼，終是沒有落淚。

明明應該已經被這麻木的生活磨礪得沒有眼淚了……

他在黑暗中揚起一個苦澀又無奈的微笑。

果然人是不能夠寵的……

因為人總是貪得無厭。

長夜寂寂。

兩心無眠。

<門隔花深舊夢游>

凌霄城一夜未眠。

天剛剛亮了一點，他已經穿戴整齊地出現在了庭院內。

“將軍，真的要把柳老板送走嗎？”楊海一臉憂色，“您難道真的就這么放手了？”

“當然不可能，”凌霄城淡淡道：“只是我需要一點時間想清楚。他也一樣?！?/br>
——想清楚他對他到底是僅僅一時的歡喜，還是可以持續一世的愛意。

凌霄城，從來都是冷靜如斯，清明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

“……將軍?！?/br>
溫婉的輕喚從身后傳來，柳陌紅靜靜站在門邊，垂睫問道：“可以走了么？”

凌霄城默然走上前去，攤開手掌，那塊碧色剔透、瑩光爍爍的平安玉上，多出了一條系孔的紅色絲線。

凌霄城將玉符戴在柳陌紅的脖頸上，這才輕聲道：“走吧?！?/br>
紅線碧玉襯在柳陌紅雪膩的頸上，顯出一種說不出的柔美來。

“我……”

柳陌紅開口想要說些什么，被凌霄城抬指掩住了唇：“別說了。我說過會給你時間考慮的?！?/br>
指下的唇殷紅柔軟得好似沾了晨露未落的桃瓣，凌霄城怔了怔，還是抑下了想要吻上去的欲望。

——來日方長，不急。

黑色的車駛出院落，留下一地揚起又落下的冰冷塵埃。

果然是自己太心急了么……

凌霄城無奈的搖頭淡笑，嘖，居然把貓兒給嚇跑了。

“將軍，將軍……”

老秦一路小跑著進了后院，顧不得擦去額上的汗水，對凌霄城道：“杜老爺來了?！?/br>
“杜老爺……”凌霄城的眉漸漸蹙起：“杜鳴鳳？”

“是，還有杜家的小姐，正在前院等著?！?/br>
杜鳴鳳近日來過得很不安寧。

年過半百的人了，cao控著整個上海灘的黑暗勢力，再怎么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認逐漸開始力不從心。

而他最放不下的，便是自己這顆掌上明珠。

眼高于頂的杜老爺子挑來挑去，挑中了凌霄城這個無論從哪方面看起來都完美無缺的女婿人選。

雖然他也明白凌霄城九成九會拒絕，不過若是慢慢地日久生情，再加上他手底下的所有商號勢力作嫁妝，可能性就大大地增加了。

只是他這如意算盤還沒打好，玉梨園中便傳出了一個聽上去完全是無稽之談，但據說是千真萬確的傳言。

——凌霄城凌將軍，竟然將柳老板接去自己府上小住了大半月。

口口相傳的人們眉眼語意間暗含的曖昧與心照不宣，讓人不難猜到這話背后隱藏著的深意。

杜鳴鳳生生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并非是沒有見過這類事。相反，作為從黑暗泥濘的最底層一步一步摸爬滾打上來的人，這些被欲望cao控著的齷齪事情，他見得多了。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素來以神秘冷漠形象示人的凌霄城，也會貪戀那懷中的溫香軟玉，不惜傳出這樣不利的流言。

所以他才忍不住帶著杜扇錦，登了凌府的門。

客不進后院，這是凌府不成文的規矩。即便是天皇老子來了，也只有在前廳里乖乖捧茶候著的份兒。

“杜老爺此番前來，有何指教？”

凌霄城踏進門便淡聲問道，連半分客套也無。

——與生俱來的，從骨子里浸染出的被低調掩含著的狷狂。

如同隱在寶鞘中的絕世好劍，即使不露出那幽浮鋒芒也能讓人感到不可忤逆的森森寒意。

“不敢當不敢當，只是突然想到將軍已來上海近一年了，杜某卻從未上門拜訪，實在是杜某的過錯?！?/br>
杜鳴鳳呵呵一笑，跟在左右的黑衣侍從抬著一口一尺見寬的掐絲楠木箱子放進屋內。

“一點小小薄禮，不成敬意，還請將軍笑納?！?/br>
杜鳴鳳親手開了箱子，并不是俗氣的黃金白銀、珍玩玉器，而是一尊佛像。

通體用深紫沉黑的沉香檀木雕成，優曇浮蓮栩栩如生地刻在寶相端莊的佛祖腳下，蓮座上的佛拈花輕笑，眼神悲憫。

稍稍識貨的行家都知道，要找這么一尊佛像，比找十箱金銀珠寶還要難。

佛像，最難雕的便是那一絲悲憫而慈濟蒼生的拈花一笑，雕得出那神態的，必定也是對佛法凈悟的高人。

這樣的高人，豈會為了財物而將自己心血凝刻的佛像輕易賣出？

“不知將軍的喜好，區區小物，上不得臺面?！?/br>
杜鳴鳳含笑三分道：“這是小女花了三年時間雕成的，沉香紫檀有寧神靜氣的功效，還望將軍不要嫌棄?！?/br>
寧神靜氣？凌霄城微一挑眉，嘖，倒是可以送給那只被自己嚇走的貓兒。

“杜小姐才藝雙全，不愧是杜老爺的明珠璞玉?！彼幌滩坏貞嗽?。

“扇錦，還不快來見過凌將軍?！倍砒Q鳳笑意更濃，轉身對身后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女子說道。

“見過凌將軍?！?/br>
清清秀秀的嗓音，正是那晚深夜攔住凌霄城的女子。

“杜小姐不必多禮?！绷柘龀俏⑽㈩h首，印象中的杜扇錦眉眼之間一股安寧清和，半點也沒有杜鳴鳳身上的戾氣與陰狠。

“還得多謝上次將軍深夜派人送小女回家?！倍砒Q鳳總算繞到了這個話題上：“說起來，上次柳老板的那一場戲，將軍還滿意吧？”

凌霄城聞言，平漠深邃得看不見光的黑眸看著杜鳴鳳：“杜老爺想說什么，不妨直言?！?/br>
“在下也就是那么隨口一問，”杜鳴鳳暗暗心驚，卻也硬著頭皮維持著臉上的笑容繼續說道：“將軍似乎對柳老板……很感興趣？”

“爹，素聞柳老板是謫仙似的人兒，將軍會感興趣也實屬正常?！闭斄柘龀侨滩蛔∠胍鹂椭畷r，杜扇錦卻突然微笑開口道：“就連我也很感興趣呢?！?/br>
“將軍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