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了尊稱您這個字眼，似乎沒打算掩飾自己其實知曉江奕身份的這一件事情。

江奕笑了笑，絲毫沒有讓面前這人看出自己的焦躁。

如果只欣賞江奕的容顏，這會是賞心悅目的一副景象，但咨詢師根據以往的經驗，什么都會配合的病人往往比那些明擺著不合作的人更加難以展現自己的內心。

“或許您現在需要的是精神力穩定劑，而不是一個心理咨詢師，不過秉著職業素養……我能問您幾個問題嗎？”

“請問?！?/br>
“您在上一個任務世界中經歷了什么，哪一段記憶最讓您印象深刻？”

“一些瑣事，若說有什么最讓我印象深刻，所有，都是?！?/br>
“瑣事卻讓人印象深刻，聽上去有些自相矛盾?！?/br>
“因為從正常的角度來看，那只是些瑣碎的小事，但是對我意義非凡?！?/br>
“能問一下對您有著什么樣的意義？”

江奕到這沒有再回答，只露出一個飽含歉意的微笑。

咨詢師剛準備再說點什么，突然動作一頓，拉出顯示屏，不知道得到了什么通知，對著江奕遺憾道：“看來今天沒那個榮幸為您解除煩憂了?！?/br>
江奕瞬間擰起了眉頭。

下一刻，咨詢師消失，跟著出現的是眉宇緊皺的封大首席。

他看見氣定神閑還沒來得及轉換表情的江奕，一時間怒火沖破云霄，實在舍不得下手打，恨鐵不成鋼地在江奕的額頭戳了好幾下。

江奕吃痛，露出了滿目茫然，成功讓封首席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

收回去也不是，接著戳也不是，最終狠狠砸向了椅背。

封首席道：“知道我現在是什么心情嗎？”

江奕回了神，同時感受到面前這位爆棚的怒氣，覺得這個時候自己選擇沉默會比較妥當。

封首席冷笑道：“我恨不得立刻將你塞回培養艙?！?/br>
對了，把人塞回培養艙是首席的興趣愛好之一。

眨眼的一剎那，江奕眼角余光又瞄見了一個人，那人身穿白大褂，面目慈祥，落地后片刻沒停留，直接沖到了他的面前。

手掌蓋住他的額頭，一股溫和的精神力探入了自己的意識海，看清來者是誰的江奕終于露出來了一點真實的乖巧，盡可能讓自己放松。

這時候封首席已經點開了咨詢室的保留記錄。

他看了沒幾秒，抽搐著嘴角，分不清是在平常地說話還是在開嘲諷：“心理咨詢對他有用么?！?/br>
羅琳研究員騰不開空子應和他的話，簡單的精神梳理過后，眼中盡是焦急：“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況有多糟糕？”

對上羅琳藍寶石一般純凈漂亮的眼，江奕唇瓣蠕動，說不出虛假的話。

沉默著，江奕點了點頭。

他不點頭還好，一點頭封首席就恨不得再給他的腦門來上兩下。

“你知道？如果你知道，就不會在發現精神力遭到反噬的那一刻選擇無間隙進入下一個任務世界！”

封首席感覺自己的心臟就像是在坐過山車，指不定哪一個時間點就會被江奕氣得突然休克。

“封——”

羅琳忙上去將他攔了下來。

兩人好似低聲爭吵了幾句，最后不知道羅琳對封首席說了什么，封首席捏著眉心轉了身。

江奕再眨眼，面前就只剩下了羅琳一個人。

他張了張嘴，面善的老婦人對著他笑了一下，食指豎在嘴邊，做出個噤聲的手勢。

直到貼近江奕的身邊，羅琳才壓低了聲音：“沒事?！?/br>
“他只是怕自己控制不住說出一些難聽的話，才選擇獨自避開，給你們雙方留出一點可供交談的空間?！?/br>
江奕搖了搖頭，抿唇：“抱歉……”

“幸好你的靈魂并沒有出現損傷?！绷_琳坐在了他的身邊，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額前碎發，“看起來像是個意外？”

不是意外，有人在他快要脫離世界的時候攻擊了他，并且沒有讓系統察覺。

江奕沒有把這件事說出口，只是問道：“我什么時候能夠進行下一次任務？”

羅琳的嘴角消了下去，難得神情帶上了嚴肅，不贊同地看著江奕。

“羅琳?！苯瓤粗羧盏谋O護人，目光帶著懇求。

“……孩子，要知道對我們來說，你的安全最為緊要?！绷_琳說道，“我沒有涉及過空間穿越這一塊，對其間的原理運作并不是很了解，可是聽封說，你已經連續幾次與穿越司失聯了，對嗎？”

江奕不動聲色地道：“這是否代表穿越司早就知道任務世界出現了異常？那么我作為執行官和當事人有權對其進行調查?！?/br>
“不要想著去找規定的空子，這對我沒用，江奕?！绷_琳很少叫江奕的全名。

“可是羅琳?！苯冗o了手中的抱枕，“這是我第一次‘想要什么’，想和某個人永永遠遠在一起?！?/br>
羅琳愣了一下。

“我一直知道自己少了很多正常人該有的情緒。求生欲，求知欲，同理心，對萬事萬物的喜惡，這些東西雖然存在于我的腦部神經內，但我，感覺不到?！?/br>
你為什么不哭？是因為不痛嗎。

這個東西好酸啊，江……你你你你你居然咬了這么一大口！

你有喜歡的東西嗎，什么都不喜歡？怎么可能，一個人至少也要有最基本的喜好吧。

想不想知道這里面藏著什么？啊，你又露出這么無趣的表情來，無聊死了。

“看到他們對我露出失望的表情，當時也不會有多大的觸感，但突然之間，冷不丁的就會被莫大的難受所淹沒?！?/br>
“后來我才知道，這是人工神經嫁接產生所以的后遺癥，所以會出現無法及時接收到大腦信號的情況?！?/br>
“我開始學習，學習人們在特定情況下會做出什么樣的反應，過后我又給自己定下一些喜惡和愛好，可是我并不能及時感受到真實的情緒，模仿得再怎么像，那都不是真的?！?/br>
“嫁接神經需要時間來進行磨合，所以那段日子，我一直都把自己當成個機器……明明我是人，卻沒法認可自己人類的身份?！?/br>
羅琳臉上出現了松動，揉動江奕的頭發，輕聲安慰，肯定地道：“你不是機器，是活生生的人?！?/br>
江奕卻是眨巴眼，勾著嘴角，對她微微一笑。

等等？

“這真是不可思議?！?/br>
羅琳隨后反應了過來，怔愣中不掩訝然：“這是我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