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6
上,應該是被困在里頭了。銀橋縣發大水,堤沖破了,搶險隊正往那邊敢,媽放心不下,跟過去看看?!碑呠氛业接昃?,預備出門。 “你去做什么?”畢千念怒道,“你一個老師,再負責也不用趕著去救人!” 畢芊突然流了兩行眼淚,拿雨具的手可見地顫抖著,“千念,他們說找到一個十六七歲男孩的尸體,媽害怕啊……” 畢千念想起高天宇那張溫厚的臉,突然說不出話來,畢芊情緒這兩天本就不太正常,現在勸她也沒用了。他驀地拿了自己的雨衣雨鞋,裝在袋子里。 “我跟你一起去?!?/br> 他和畢芊進了小巴車,司機一陣不樂意,說他倆胡來,畢芊給兩人套上雨衣和橙紅的救生衣,畢千念賠笑道歉。 “又不是去玩?趕著來干什么!出了事怎么辦!娃娃,你成年了不?”司機嗓門很大,周遭是幾個同樣套了救生衣的軍人。 “叔叔,對不住?!碑吳畹狼?,“有熟人在那邊,報道說河里漂了個身量和他差不多的尸體,我們實在擔心。這趟真的麻煩你了?!?/br> 司機聽罷也不做聲了,嘟囔幾句,到底對或許喪了親友的母子倆刻薄不起來。這趟還是畢芊拜托校方趕上的,是最后一班去銀橋縣搶險的車了。 畢芊看著窗外的雨不做聲,畢千念又朝旁邊幾位坐姿硬挺的軍人道過歉,幾位都擺擺手說不礙事,小心別去河邊給他們增加負擔就行。畢千念應過。 他暫時沒有追問畢芊這次沖動的原因,拿出手機趁有信號打算看看同伴們的消息,他今天總有些不安,雷鳴在模糊不清的窗外悶聲作響。 四人小群里消息很多,他點進去,發現全是李露露和劉敬揚的對話。李露露說文清今天一直沒消息,畢千念記得文清還呆在老家,是銀橋縣那邊。 他打了個電話給李露露。 “喂?是我?!碑吳畛雎?。 “千念?怎么了嗎?”李露露回答,“今天文清有沒有聯系你?” “沒,”畢千念答,“你別急,我正往那邊趕,要有消息了馬上告訴你?!?/br> “你怎么去了!”李露露哭腔都被逼出來了,“你去干嘛?添亂?搗鼓什么??!”文清沒消息,現在又上趕著有個要往水里去! “現在不方便說,文清家在哪一塊兒你知道嗎?我和搶險隊的叔叔在一塊兒,到時候問問,找到人了報個平安給你?!碑吳顕@了口氣,到底這次胡來也有點用處,不算完全給搶險添亂。 電話掛斷后李露露發了一個大概地址過來,應該是文清之前和她大致說過的,接著又跟了幾個過來。 李露露:別班的也有,我跟人說咱班有人在搶險那邊,還有聯系,他們發了些這會兒聯系不上也在銀橋縣那片的地址,你看能不能幫上忙 畢千念懂了李露露的意思,把手里的地址給了旁邊的軍人,有些偏遠的住所搶險隊未必去到了,鄉縣道路崎嶇,旮旯里也有房子,說不定還有不少人被搶險隊經過了卻沒救到,這會兒還泡在水里。 這趟車里領隊的負責人拿了地址,蹙著眉頭往前線打了個電話,還過手機的時候要畢千念還有地址可以與他跟進,畢千念點點頭應了。 他預備收手機,就又來了一通電話,畢千念抖了一下,這鈴聲像是在催命。 “喂?”畢千念沒看來電名稱。 “畢千念?”寧展眉的聲音傳過來,“在哪里?”他聲音隱含怒氣,方才李露露在高三年級的大群里問有沒有同學在銀橋縣那邊聯系不上,可以報給她,有同學和搶險隊在一起,可以報個消息過來。 “啊?!彼麖埧趹寺?,不知道該說什么,又反應過來接他的話,“在小巴車上,去銀橋縣?!?/br> 寧展眉昨日得了他的答案望了他一眼便一聲不吭地走了。 那雙狹長的眼里是畢千念不敢正眼承受的失望,想說聲對不起,他何必作出那樣冷漠決絕的神情呢?然而又像是僵住了,被寧展眉落難般的眼睛釘在原地。 寧展眉在電話里默了會兒,似是嘆了口氣。 “你去搶險地區做什么?”語調已經放平。 “我也不知道?!碑吳钽轮卮?,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淌這趟水,就像他不知道為什么要來人間走這一遭一樣——畢芊要他出生,他便出生;畢芊要去銀橋縣,他便也跟來這一趟。 他在這個回答里意識到,原來自己的人生是如此被迫,像個玩偶,畢芊就是拉著他的那根線。 畢千念接著說,“我媽要過來,有個學生失聯了,她擔心,我放心不下她一個人跟過來?!?/br> “知道了,”寧展眉接受了這個解釋,“那你注意安全?!?/br> “嗯,再見?!?/br> 電話掛斷,畢芊轉過頭來,也不知道有沒有聽他打電話的內容,眼睛淡淡地看向他,畢千念抱以同樣一雙烏黑冷情的眼。 “媽,”畢千念輕聲開口,“怎么想要來這一趟?” 畢芊眼神忽然空了,回過頭看窗外的雨。 長久的靜默,畢千念以為自己等不到一個答案時,畢芊開口道,“你出生那天是一場難得的春雨,三月怎么會下那么大的雨?” “是臺風嗎?”畢千念問。 “不記得了,三月會有臺風嗎?”畢芊問,語調卻沒什么起伏,“生你的時候你外婆也沒來醫院看,她當初已經不認得我這個女兒了?!?/br> 畢千念知道,與其說是不認得,他從母親從前淡漠的講述里得知,那時的外婆其實差不多是瘋了。母子倆雖未說明,卻心照不宣,是因為畢千念,一個不甚光明的胎兒。 老人不接受女兒,無法忍受女兒懷的臟種,家門不幸,奇恥大辱——她甚至搬起椅子砸過畢芊懷著畢千念的肚子。畢芊回來的少了,肚子日漸大起來,老人不管了,知道自己管不了了,瘋了。 “我剛生了你,精神也一般,”畢芊回想,已經記不太清了,她那段日子過得太恍惚,“過了三四天吧?村里打電話告訴我,她過塘的時候踩滑了,雨大么,地上都是滑的,外頭走動的人也少?!?/br> 畢芊回過頭來看著他,“掉進去了。你外公走得早,家里也沒別人,她瘋過后鄰居也沒了來往,等尸體浮起來的時候才被發現?!?/br> “我總想,雖然她嫌我,恨我,認不得我了,但那時候要是我在家里,她會不會就不必出這趟門?”畢芊問,卻也不知道在問誰。 畢芊止住了,畢千念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能補全畢芊的未竟之言:要是沒有畢千念,她或許也不會瘋吧?至少落得個安詳清白的晚年。 畢千念沒有出聲,卻終于遲鈍又強烈地感受到,或許他的母親和他一樣,是恨著對方的。 但他們又別無選擇地愛著對方,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