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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沒開燈,畢芊坐在床角,弓著背,也不看他。 他嘆了口氣,低聲喊mama。 “怎么了?”畢千念問她,“哭什么呢?我下次真不喝酒了,籃球賽贏了嘛,大家高興,都喝了的?!?/br> “展眉怎么就沒喝?”畢芊鼻音很重,“是不是又有人欺負你了?” 畢芊很少顯得如此脆弱,她永遠是教學有方的畢老師,是高三語文組最好的金牌教師,她在三尺講臺挺直了背,優異的工作能力讓她平素帶了些驕傲,卻永遠也好像無法擺脫這場夢魘。畢千念有時候覺得如果自己不存在就好了,畢芊就不必為自己難過了,也和父親一點瓜葛都無,畢芊就能長久地幸福起來。 “他都還沒進學校上過課啊,誰敢灌他?”畢千念撫著畢芊的背,“都怪劉敬揚,扣了好幾個三分,抓著我神智不清地吹牛,又要我喝酒,真沒事兒,你別亂想,媽,我都這么大了,誰還能欺負我?” 畢芊被他不疾不徐有理有據的話說得信了三分,以為的確是自己神經敏感,又想到,“你進門的時候眼睛都腫了,別瞞我,是不是哭了?”畢芊急起來。 畢千念像哄孩子一樣哄著自己情緒崩潰的mama,“沒哭,是太難受了,吐了,眼睛鼻涕流了一臉,誒,可難受了,你別亂想好不好?” 畢芊不知道信沒信,抱著畢千念嗚嗚地哭,說對不起,又說mama愛你。畢千念不是頭一次做這種事,嫻熟地一遍遍答應,沒什么對不起的,我過得可好,你要天天高興,別瞎琢磨。我也愛你。 等把畢芊哄睡他自己也有些累,洗了把臉就躺在床上,抱著李露露送他的冰枕頭,一陣涼意。 畢芊是個情緒容易極端的母親,她可以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問起父親,語調平淡地告訴他:“爸爸很早就去世了?!?/br> 又在小學第一次被薛成楷找到時回家給自己講清來龍去脈,薛成楷當初和畢芊是男女朋友,他已入了仕,畢芊在一所普通高中當老師。 畢芊懷了孕,兩人已經預備結婚,薛成楷卻得到了一位富賈千金的青睞,動了二心,已經背地里完了婚。這面卻哄著畢芊再等等,等他忙完這段時間,晉升完,婚總要結的嘛,不能因為孩子應付掉。 畢芊懷著畢千念,都做好生下來再與薛成楷辦婚宴的準備了,只是為何一直不拿證?一直推辭說忙?一直出差?她起了疑心,找不到人便到單位去問,才知道薛成楷哪里沒空辦婚宴,他已經和陳家千金結了良緣,她就像個笑話。 她平靜地講完,像告解自己的愚蠢與罪惡,望向畢千念和自己一樣圓潤烏黑的眼睛時又慟哭起來,她抱著小豆丁似的畢千念,哭喊著問他恨不恨mama,又求他,寶寶,不要恨mama好不好? 畢千念尚不能體會一個女子遭到愛人背叛的恥恨,他只覺得mama哭起來好可憐,于是在五歲就學會了安安靜靜地抱著哭泣的mama,說,不哭了,mama,我愛你。mama情緒失控了,這個家再沒別人,他得安慰好mama。日子總要過的。 畢千念在床上回想這些荒唐又紛亂的年歲,感嘆自己和畢芊怎么就不能安安穩穩過一輩子?薛成楷就是一根剔不干凈的毒刺,要害他們一輩子。 他不是沒有怨過畢芊,她可以那樣冷靜,總是優雅,氣度不凡,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薛成楷,為什么不能狠心一些,將自己拿掉。這樣她和自己就都不用受這些折磨。又在畢芊的哭聲里一遍遍原諒她,她是愛自己的,自己沒法不同樣愛她,沒法不去心疼她蛻下嚴肅面孔后的脆弱。那便這樣吧,畢千念都不知該從何而起進行掙扎。他們只有彼此了。 比起這些,周簡算什么?他平靜地想,像已經認了自己這條不得安寧的賤命。他甚至冒出過這樣的念頭,在被班上同學冷暴力的那段日子里,他偶爾會覺得這樣的日子將永遠持續下去,他想自己就是很難堪的,這是他的命,他將永遠得不到安穩的幸福。 腦海里傳來寧展眉與他道的:“同性戀和父母如何在我眼里都不足以成為判定一個人優劣的條件。千念,這也不應該成為你評價自己的一個標準?!?/br> 他終于抱著冰涼的枕頭嗚嗚哭起來,在畢芊面前不能流淚,一個人總可以,他已傷懷太久,總也看不到希望,萬事好起來又總要因為莫名其妙的責罵將他踩到地里。 薛成楷是個爛人,騙子,這與自己有什么關系?他生出幾分恨,又覺得暢快,什么野種,什么爛命,他偏不信。他不認,他該有自己的人生,寧展眉說得如此懇切,畢千念信他,也就終于信了自己,回馬咬斷了嚼舌者的喉嚨。 都閉嘴吧。 他那顆獨自飲盡孤單與惡意的心臟啊,重重地絞緊,像要擰干他最后一滴眼淚。他不敢哭得大聲,全身縮緊,左腿還產生了一次痙攣,嘴巴大張著呼出熱氣,他好疼。終于只剩急促的呼吸,他不哭了。 懷里的冰枕頭被他高熱的體溫捂得溫熱,像緊緊環著一顆重新跳動起來的心臟。 屋里散了一地慘白的月光,畢千念在這天夜晚帶著恨又帶著無盡的憧憬向往,嚼碎了旁人嘴里的惡,擰斷了莫須有的命,他像一條被拋擲在竹席上大喘著氣冒著熱汗的魚,急切地求生,又生出死意——他不做刀俎魚rou了,他要做個人。 他死了,又終于活了過來。 第12章 使人距離拉近不僅在于財富、地位等優勢所屬物的分享,更在于弱點與脆弱的袒露。 畢千念覺得寧展眉在短時間內已經成為對自己而言能與許昀和童稚相提并論的好友,好像又更特殊一點,具體特殊在哪里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他哭過一場后第二天果然腫了核桃眼,到書店里老板娘好一陣關心,他說看了感人的愛情電影啦!旁邊的女店員聽了問他,“有喜歡的女生了喔?” 畢千念笑笑回答:“沒有沒有?!?/br> 寧展眉迎著這兩句對話進了書店,調笑了一句:“那也抵不住別人喜歡你???” 老板娘聽了也笑,“那肯定有,千念多討人喜歡!要阿姨和你一樣大肯定要追你?!?/br> 畢千念也不赧,好像全店都挺關心他終身大事,不是第一次開這樣的玩笑。他笑過,對寧展眉小聲說:“要我是女生那肯定得追你啊?!边@是在反擊寧展眉進店時的調侃,說罷兩個人都想起昨天聊過周簡的事,都愣了一下。 寧展眉干脆順勢接道:“現在也不是不能追啊?!?/br> 畢千念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又悄悄說,“誒,昨天沒說清,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歡男孩還是女孩?!闭Z氣頗有些無奈,“你要被傳了一兩個月暗戀一男生也得迷糊,還覺得自己當局者迷。我都要有陰影了?!?/br> 雖然是輕飄飄的一句對性向的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