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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已經是四月了。 他們在寺中,已經度過了一個春天。那天來的很突然, 誰也沒有料想到, 賀蘭麟沒有料想到,云郁更沒有料想到,柔然人, 迅雷不及掩耳,突然就攻進來了。情形仿佛跟洛陽城破時一樣,城中的契胡兵,本來留守的不多,賀蘭麟又不在,頓時就亂了套了。寺中,聽到嘈雜和呼救,有人殺到寺里來了。那時候是夜里,阿福睡得正熟,發現云郁下了床,在門口往外看什么。阿福睡得死,云郁比她要驚醒,她醒來感覺有點不對,便也到門口去望,才發現城里有火光。 云郁低聲說:“好像有敵人殺進來了?!?/br> 阿福擔心道:“哪里的敵人?” 云郁搖頭:“不知道?!?/br> 阿福說:“是不是來救你的?” 云郁說:“不見得。這么大的攻勢,至少得有幾千人。韓贏跟紇豆陵的兵,眼下都跟賀蘭麟一樣,陷在河北戰場上,分不出兵來攻打太原。一定是別的人。賀蘭麟不止有一個敵人?!?/br> 云郁潛意識覺得來者不善。 他的分不出預感一向很準。他們站在門口,看了一會,云郁突然緊張起來,說:“快把衣服鞋子穿上!不要睡了!” 他命令式的語氣,從來沒有過的嚴肅。阿福連忙回房穿衣穿鞋,再看云郁他,卻是衣服鞋襪,早就穿好了的。 云郁說:“咱們要想辦法,離開這里?!?/br> 阿福都懵了。 先前遭遇韓氏那一仗,云郁沒說要離開。她就想著,興許這輩子是走不了了,沒想到云郁會突然冒出來這句話。難道,現在是機會了嗎?還是他早就有打算,今天會有人來救他們了?她心里狂喜,連忙收拾東西。 云郁的臉色卻一直凝重,攔住她說:“什么都別帶了!” 阿福一直覺得,那天夜里,冥冥中有人在幫助他。云郁想帶著她逃離寺中,然而寺中守衛森嚴,他們插翅難逃。但當時有人攻入寺中來了,跟賀蘭麟的人發生了廝殺。黑夜,加上打斗正亂,給了他們逃跑的機會。云郁經過了兩個月的休養,身體也完全康復,簡直就是天賜的良機。云郁緊緊捉著她的手,一邊觀察,一邊矮身潛行。他們趁亂逃出了寺,中途還殺死了兩個契胡兵。第一個,是因為對方發現了他們。他們空著手,沒有帶武器,那個契胡兵沒有防備,就要伸手來捉他們。云郁用藏在袖中的匕首殺死了他。阿福從來不知道他還會殺人,嚇得手腳都軟了。然后他又偷襲殺死了一個擋在他們前面,妨礙了他們逃跑的契胡兵。他動作比阿福想象的要果決利落得多,不像是第一次殺人。阿福想起外界傳言的,說賀蘭逢春是被他親手殺死。她一直以為是謠傳,直到那一刻,才隱約感覺那是真的。 幸好,不冷。 這個季節,已經是春天了。她們逃出了寺,城中也是亂的。到處都聽到殺聲,隨處可見有尸體。他們拼命地跑。云郁奪了一匹無主的馬,扶著她騎上去,然后自己也上了馬,飛快地往城門方向逃去。敵人攻破了晉陽城,所以城門此時是開著的,馬一個箭步就邁了出去,絲毫沒有停。 然而追兵很快就追來了。 他們在前面狂奔,后面有大隊的馬蹄聲。敵人在叫喊什么,叫他們停下:“再不停下,就放箭了!”她心跳的突突的,回過頭去看。她看到有好上百人,打著火把,帶著武器。這些契胡兵,都是好手,騎在快馬上,一邊奔馳一邊放箭。她臉色慘白,渾身都是汗,云郁只顧打馬奔逃,絲毫不理身后。她知道眼下已經沒有選擇了,一旦投降,只有死路一條。 她狠下心,跟著他一起,拼命地催馬。 確實有人在幫助他們。 她偶然間回過頭時,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從樹林里馳出的另一隊人馬,跟賀蘭麟的人發生了交鋒。她以為那會是一群柔然人,然而衣服看起來,并不是。她隱約發現其中幾個人看著十分面熟,是小五小六他們,陳尚手底下的,還有韓烈的人。 她如遭雷擊一般,心中恍惚地想:原來阿兄并沒有拋棄她,阿兄在救她。 然而她不敢停留,仍然只顧繼續逃命。因為她看的出來,韓烈派來的人并不多,只有幾十個,遠不足以保證他和云郁的安全。 馬一直在狂奔,不曾停下。她們不認識路,只是跑。她感覺跑了很遠很遠,從黑夜,跑到天明。敵人一直沒有追來,而前方曙光微露。等到目光能看的清楚的時候,他們處在一片長滿了野草的荒丘。碧綠的草野連綿起伏,一輪金紅的太陽,從地平線上緩緩生起。將灰蒙蒙的天,頓時照的明亮。 清晨的第一縷光線柔和地撒在身上。 馬蹄慢了下來。 她感覺精神緩緩松弛了,危險散去。 她有些迷茫,恍惚對云郁說:“你看,咱們到了哪了?” 云郁沒有回答。 她才發現,背后的身體仿佛有些沉重,好像沒了主心骨,是靠在她身上的。她正要回頭,只聽到突然咚的一聲,有重物墜地的聲響,同時背后的壓力瞬間消失了。 是云郁掉在了地上。 她有一瞬間的迷惑,隨即,一種不好的預感充斥,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云郁背后插著一根羽箭,血已經把衣服都浸透了。 他臉上一點血色也無,已經完全昏迷過去。 阿福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中的箭。她只是害怕,腦子里只想著逃命,她想起敵人放箭的時候,云郁好像的確是有哼了一下,只是聲音不太大,她沒有注意。 她忘了自己坐在馬前,而他剛好擋在自己身后。 所有的箭都是從背后射來的。 四野茫茫,望上去,寂寞的如同上古一般。韓福兒蹲在地上,腦子里嗡嗡的,涼意從頭蔓延到腳。她試著扶起他,伸手去探他的呼吸。呼吸微弱,但還活著,她飄飛的靈魂才漸漸附了體。 她拍打他的臉,試圖喚醒他。 喚了好幾聲,沒有應答。她極目四望,看不到任何人影。她突然有點想哭,心中說不出的絕望。 她感覺這一切太糟糕了,好像老天要專門虐待她,跟她過不去。本來以為歷盡千辛萬苦,總算是逃出了生天,沒想到死亡在前頭等著。rou眼可見的希望,瞬間化作了泡影,比從來沒有過希望更讓人難受。除了哭,簡直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想。 眼淚到了眼眶又止住了,她氣憤地抬手抹了抹淚,咬著牙,替他查看傷勢。 那箭雖中著要命的地方,但興許是因為距離太遠,沒有入的太深。只是流了很多血,因為一直在馬背上顛簸,導致出血十分嚴重。她想拔出那根箭,然而一動,血流如注,她害怕得很。她在他身上摸索,找到了他藏在身上的一把匕首,小心地把箭桿削斷。 她再度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