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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鋪了稻草的床,勉強收拾了一下。用稻草擦去桌子上的灰,找了塊破布,將床上鋪了一下,疲憊至極地躺了上去。 半個多月后,才有人發現了破廟中的尸首,并由他留在桌上的信,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不是餓死的,而是病死的,房屋中有生活的痕跡,還有他親筆寫的遺書。遺書不是寫給某一個人的,而是一首詩。落葉詩。春風春日此時同。一霜兩霜猶可當。五晨六旦已颯黃。得到遺書的人,知道這首詩是駙馬都尉蕭贊寫的詩,是首有名的詩。對方根據那字的筆跡,還有死者的容貌,還有他身上的一塊玉佩信物,猜出了他的身份,正是失蹤已久的駙馬蕭贊。這可是個名人,遺書也是名作,對方便悄悄將他的東西收走了,準備有朝一日拿出來,賣個好價錢。 至于他的遺骨,只是草草的掩埋。 第139章 焦灼 洛陽城破, 皇帝被囚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各州郡。上至州郡官員,下至士族百姓, 所有人都頓時陷入了一種末日般的悲哀恐懼之中。他們聚集在士家大族的莊園或廳堂,以及各道路的驛站, 不斷地打聽和傳遞著最新的消息。賀蘭麟攻破洛陽, 這種事初聽起來并不太聳人。畢竟洛陽也不是第一次被攻破。百姓們, 把它理解為帝國上層,rou食者的廝殺。不論皇位上的人怎么變,那只是rou食者之間的事, 跟這個帝國下層的大多數人, 并無關聯。然而隨著洛陽逃難出來的人陸續涌向各州,這一切畫面,變得越來越清晰和具體了。他們講述賀蘭麟入洛的經過, 講述屠城的情景。講述洛陽宮的火光遮天,講述契胡兵沖進皇宮、佛寺, 在宮中, 在皇家的寺院大肆宣yin。他們講述那個被活活摔死的太子,還有被□□, 因為抵死不從而被勒死的公主。他們突然發現,這不是單純的rou食者的廝殺了, 這是國亡。 州郡群情激蕩,義憤填膺, 他們振臂高呼, 要討伐賀蘭麟。然而說到要募兵參戰,或是軍需糧餉如何供應之類的具體問題時,又總是換來沉默。年輕人的男子不愿打仗。他們是家里頂梁柱, 上要侍奉父母下要照顧妻兒。國破家亡四個字,總是連在一起的。越是朝局動蕩之際,百姓的日子就越是顛沛流離,自然要先顧自家。性命是最寶貴的,衣食口糧,更是寶貴的東西,這種艱難時刻,自不可能拿出來供給州郡長官,為了這種聽起來遙不可及,無法料定結果的戰爭。 他們大罵賀蘭麟,恨不得將其碎尸萬段。他們希望有人出來,討伐賀蘭麟,救出天子。但嘴上說的多,實際真正出兵的沒有。只聽說冀州的韓氏在募兵,但進展并不順利。洛陽城一破,許多地方豪強,都對朝廷的前途不抱希望,不再支持出兵。 國破帶來的是物價飛漲,士族豪強千方百計囤積糧食、布匹,以抵御戰爭。形勢每天都在發生變化。齊州也是一塊軍閥割據,豪強眾多的地方??づc郡之間,縣與縣之間,甚至鄉里之間,都劃分了不同的勢力。每天都能聽到誰和誰打起來了,誰又被誰殺了。韓烈幸虧手下有幾千兵,暫能立足,不過刺史之名,也等同于無了。 洛陽的劇變,使韓福兒陷入了一種迷茫之中。各種突如其來的消息不斷地進入她耳朵,一件比一件打擊著她的精神。她夜里一個人睡覺。陸元君將悅兒給抱走了,并給他找了一個乳母。她這一年來習慣了跟悅兒在一起,夜夜拍著他的小身體。親手給他穿衣服,給他喂奶,換尿布。而今突然悅兒沒有了,她感覺很不適應,總是睡不著。白天,她便去陸元君的房里。她害怕悅兒離了他會哭,實際上這小家伙不認人,鉆在乳母的懷里吃奶,別的別提多歡了。她看了,心里便隱約有些失落。乳母夸悅兒乖,夜里不哭不鬧,又肯吃奶,好養。她有些高興地伸出手,想抱抱他,給他吃自己的奶,陸元君看見了,卻總是制止她,柔聲說:“你別管他,讓乳娘抱吧。他現在跟乳娘親呢?!?/br> 陸元君無事時,也抱著悅兒,又拍又哄,又笑又逗。陸元君跟乳娘輪流把孩子在手上換來換去,阿福在一邊看著,只感覺越來越失落。 她知道陸元君是為她好,只是心里還是難過。她感覺很無聊,一個人出門去走。她牽著馬,漫無目的地原野上走著,一個人坐在空曠的草地上發呆。她看著遠處的那條大道,朝向西。她知道那條路,是去洛陽的。她長久地望著那路,心里如同火一般的焦灼。 有一次,她騎著馬,試圖走上那條路。她不斷地往前走,走,感覺自己離洛陽又近了一點。然而等她走出了十多里,感覺周圍的樹和山,有些陌生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天已經快黑了。她嚇了一跳,心里想著,悅兒還在家呢,說不定快哭了。萬一哭起來乳母哄不住怎么辦。她嚇得趕緊調轉馬頭,飛奔回家,愧疚極了。 過了幾天,她的愧疚散去,又會騎著馬出去。這一次,她毫不猶豫地揚鞭飛馳,一口氣跑出了幾十里。她騎在馬上的時候,心里回想起了在南山郊外,他教她騎馬的情景。有一次他抱著她,和她騎一匹馬,馬兒跑的飛快,她心情興奮極了。她還想起她剛開始騎馬時,不會上馬,還因為摔壞了腳,跟皇后賭氣,坐在地上不肯起來。他好兇,沖她發脾氣。她一路想著,一直往前走,直到感覺到很遠了,才停下來,發一陣呆,最終又念念不舍地調轉馬頭回家。 陸元君發現她經常出去,去一整天不回來。陸元君擔心她的安危,說外面亂,讓陳尚跟著她。陳尚只是遠遠地跟在她身后,她走多遠,他便跟多遠,不說話,也不打擾,只是在遠處看著她。她最遠的一次,去了有兩天,走出了一百多里。她提前告訴陸元君了,說自己想去散心,并帶了水和干糧。陸元君不知道她為什么每天都要出去散心,而且散心需要散整整兩天,只有陳尚知道,她一直在往洛陽的方向走,目光看的也不是山,不是水,不是天和云,是洛陽。 陸元君覺得很無奈。有一次她不聲不響離開了三天。她平常去哪都是會打招呼的,然而那次,跟誰都沒有說,也沒帶陳尚,而是直接自己出門了,出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陸元君急壞了,以為她這是不辭而別,生怕她出什么意外。家人找了幾天都沒找到人。過了三天,她自己回來了,身上灰撲撲的,凍得跟個雪地的鵪鶉一樣,手和耳朵都長了凍瘡。頭發和眉毛上都是雪。她回到房里,就關起了門,將自己裹進被窩,也不吃飯。陸元君頭一次發脾氣,道:“你想走你就走吧,沒人強留你。你在這里這么待不下去,還回家來做什么?!?/br> 她青著臉,瑟縮地在被子里發抖,聽不見陸元君的責罵,只是自顧自地說道:“悅兒好不好。昨天夜里有沒有哭。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