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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向來虛偽。那些貴族爭權奪利,讓百姓為他們去打仗,死了幾十萬人,也沒人說一句殘暴,都覺得這是天經地義。怎么我才殺了兩千人,就成了人人唾罵的屠夫、劊子手?無非就是死的百姓命賤,而這些朝廷貴族,都是大人物,家族有權有勢,命比較金貴罷了。我賀蘭逢春可不在意這些,什么貴賤,該死的都一樣?!?/br> 賀蘭逢春這人確實非同常人。阿福一面覺得這人殘忍,一面又覺得他說的有些話,好像是道理。 這邊二人月下花前,對酒賞月的閑談著,那邊菩提正好過來找他父親說話,看到這一幕。這少年露出一臉古怪的表情,仿佛難以置信。 第106章 追封 這個深夜里, 楊逸剛剛好也進了宮。 云郁的寢宮外,正聚集了一群義憤填膺的大臣,齊聲吵著嚷著要面圣, 云郁卻躲在宮中,緊閉宮門, 死活也不出。楊逸排擠開群臣, 要進殿去覲見, 被大臣拉住了:“楊逸,你是陛下的心腹,你得向陛下進諫。任城王不能追封, 更不能入奉太廟?!?/br> 楊逸被牽著袖子, 掙脫不開,只得被迫留了步。拽他的人,是以臨淮王為首的一些貴族、宗室大臣。楊逸站在階前, 努力端正了身姿:“幾位大人,這又是何必?任城王是陛下的生父, 王妃是陛下的生母。陛下是孝順之子, 想給自己過世的父母追封,將其靈位移入太廟供奉, 這也是人之常情。諸位大臣何必咄咄反對?” “楊大人,你這話錯了。如果任城王的靈位移入太廟, 那高祖的靈位往哪里擺?” 說話的是欽天監監正魏匡,這人不知怎么的, 異常激動。 魏匡咄咄逼人道:“任城王本是封王, 并非皇帝,陛下作為任城王之子,本無資格繼承皇位。只因高祖這一脈人丁單薄, 子孫絕嗣,才以任城王之子繼位。陛下既承高祖的嗣,便是高祖的兒子,以高祖為父,高皇后為母。怎能再認他認為父,認他人為母?雖然任城王和王妃是陛下的親生父母,然宗室以禮法為先,血緣次之。若追封任城王,將置高祖于何地?” 楊逸道:“任城王也是高祖的親兄弟,追封任城王,哪里就礙了禮法?” 魏匡道:“追封任城王,不礙禮法。然而我云魏一朝乃高祖所立,高祖不能無嗣。將任城王的靈位請進宗廟,等于是讓高祖絕嗣。陛下貴為天子,天子只能有一個父親?!?/br> 楊逸道:“天子認誰為父,這恐怕不是你我能決定的?!?/br> 任由外面吵吵嚷嚷,云郁在殿中巋然不動。楊逸進殿時,他正坐在案前,膝上抱著個七八歲的小兒,一臉專注地捧著書,在教這孩子讀詩。讀的是詩經里的篇章:“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蓖曋蓺?,畫面溫馨又和睦。楊逸上前拜見他,云郁面色平靜道:“這些人的意思你都聽見了?你怎么想?!?/br> 楊逸道:“魏匡說的,也未嘗不是道理?!?/br> 云郁道:“你也覺得不該給任城王追封?” 楊逸在大臣面前,要堅決維護陛下。然而到了云郁跟前,卻必須要跟他說實話:“不是臣不贊成陛下,是朝廷七成以上的官員,都極力反對。陛下不能不顧及他們的態度?!?/br> 案前堆了一摞子的奏章,沒有被翻開。 云郁嘆了口氣,道:“他們說,高祖不能絕嗣,父母親又何嘗不是只有朕這一個兒子?朕的幾位兄弟,都早早過了世?任城王諸子,也只剩下朕這一個。朕知道,任城王怎能跟高祖相比。只是,朕現在已經登基。朕是皇帝,不至于給自己親生父母討個名分都不行吧?他們已經故去了,只是個追封而已,何必同死人計較?!?/br> 楊逸道:“帝王家無小事。名分的事,更是天大的事。陛下追封任城王為皇帝,不再承高祖的嗣,等于是在貶抑高祖,拔擢任城王這一支。任城王一脈成為宗室近屬,原來跟高祖血緣近親的那些宗室則地位不保,成為疏屬。其中姻親、黨羽、利益相關者不計其數。宗室中最大的爭斗,無非就是親疏之爭。這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事。朝中有人不滿,自然會激烈反對。反對的借口,自然就是宗室禮法?!?/br> 云郁擱了書,側頭看楊逸,冷冰冰道:“朕當初退讓過?退讓的結果卻是什么?縱容出云顥這個禍害。他們覺得朕不是高祖后嗣,所以只要是高祖的子侄輩,誰都可以來當這個皇帝。云顥可以,云坦可以,云恭也可以。怎么現在倒說起什么,朕是高祖后嗣的話了?這個名分既然在他們嘴里可有可無,索性不要也罷。不是說天子不能有兩個父親嗎?從今往后,朕上承祖父獻文皇帝、生父文穆皇帝之嗣。朕只有一個父親,就是文穆皇帝。高祖皇帝是朕的叔父?!?/br> 云郁做這個決定,并非意氣用事。 云顥這場亂子讓他意識到,他皇位的合法性,已經岌岌可危。高祖之侄這個身份,無法保證他繼位的唯一性。他必須要重新給自己樹立一個合法的名分,以顯示自己皇位來源的正當。這個名分,就是他的生父。 楊逸自然明白他的心思。這是政治需要,也是新君排除異己、集威攬權的手段,接下來,他勢必要有所動作,大展拳腳了。楊逸從他口氣中讀出了果決篤定的意味。他知道云郁這個人性子強勢,極有主見,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頓時不敢再勸。 楊逸本打算跟他提一下韓福兒的事,猶豫了一下,又沒說。而今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默默告辭退下了。 殿外進諫的大臣并未離去,一夜鬧哄哄的。小孩兒念了幾句詩,聽到外面吵鬧,不安地抬頭叫了一聲:“三叔……”唇紅齒白,眉清目秀的小臉上,有些天真依賴之色,目光充滿了敬畏。 他意識到自己好像叫錯了,又改口叫了一聲陛下。 “陛下,他們在吵什么?” 云郁撫摸著他腦袋,安慰道:“大人的事,你不用管?!?/br> 這小男孩說:“他們說的,是我祖父嗎?” 云郁道:“你知道你的祖父是誰?” 小男孩道:“我知道。他們說的任城王就是我祖父。我祖父,就是陛下的父親,他們為什么要阻止陛下認父親?” 這小孩兒名叫云文,是云郁早年過世的大哥的兒子。云郁除了云祁云岫之外,其實上頭還有個庶兄,和他是同父異母所出,只是死的早,留下兩個兒子。大的十五六了,去年剛完婚,娶的是賀蘭逢春的次女,小的才八歲,一直是他母親在帶。這孩子不久前剛剛喪了母,云郁看他可憐,沒人照料,便將他接到宮里來。 可能人經歷的事多了,越覺得親人可貴,尤其是,血管里流血同樣的血液。云郁記憶中,一直跟這個大哥不親,總共也沒見過兩三次。他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