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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br> 蕭贊微微一哂,道:“將軍有資格說這話么?我在齊州,都聽說了你的大軍在洛陽欺行霸市,暴凌百姓的事。在你眼里,你粱國的士兵是人,魏國的士兵不是人。梁國的百姓是百姓,魏國的百姓不是百姓。不過都是為了私利,何必冠冕堂堂?!?/br> 陳慶之目光定定地看著他:“駙馬變了?!?/br> “自然變了?!?/br> 蕭贊微微一笑,道:“我去國離鄉多年,而今早已是有家無國之人。無論魏國還是粱國,對我而言,都不重要。我只在意自己的妻兒,其他一切都如浮云過眼?!?/br> 陳慶之若有所思,嘆道:“難怪我剛北上時,給你寫信,你沒有回復我。云灝登基,你也沒有上賀表,公然舉旗反對,還聲稱要勤王,聲援魏主。但你沒有出兵,只是嘴上喊的聲高,我一直在猜測你的意圖,心想你是不是在坐山觀虎斗。想讓我們兩敗俱傷,你好坐收漁利?!?/br> 蕭贊道:“你看我現在兩手空空,我有那個本事嗎?我只不過是為了自保罷了。我手上沒有兵馬,只能虛張聲勢。嘴上說齊州有二十萬兵馬,實際都是地方豪強,非我能左右?!?/br> 陳慶之道:“當初,你怎么不去長安,找蕭寶寅?他畢竟是你親叔叔?!?/br> 蕭贊道:“我并不看好他?!?/br> 陳慶之道:“我本以為,此仗可以建功立業的。沒想到,到底高估了自己。魏國皇帝,還是得人心的。否則他逃出洛陽不久,就會被人殺了,把人頭送到北海王面前來邀功,就跟云灝逃去臨潁的下場一樣。他孤身離京,在安陽兩個多月,大發詔令,人人皆知道他的所在,但沒人像殺云灝那樣殺了他??梢娙诵乃?。我早該明白的,要是早點清醒,當時就帶兵回梁朝,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全軍覆沒?!?/br> 而今呢,留在北方,死路一條,回到梁國,也必定會被皇上治罪。 蕭贊道:“你而今作何打算?” 陳慶之道:“我要回梁國去,向皇帝陛下請罪?!?/br> 蕭贊為他準備了干糧、水、還有干凈的衣服。陳慶之臨走,從懷中掏出來一封信,已經被揉的皺皺巴巴了。 “這是陛下給你的信?!?/br> 陳慶之道:“陛下希望你回梁國去。只要誠心悔過,陛下會原諒你,恢復你的官爵。畢竟父子一場。你在魏國,到底是異類,怎比得自己家鄉。當年的事都過去了。陛下這些年,很是思念你。我出征前,陛下曾親自召見我,讓我有機會見到你,務必將你帶回梁國。只是我而今自身難保,幫不了你。你若有意還粱,陛下會派兵接應?!?/br> 蕭贊此時此刻才明白陳慶之的意圖。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在勸他背叛魏國。這人可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落魄至此,已經一敗涂地了,還不忘著攪渾水,臨走前,還特意到自己面前來挑撥離間一番。蕭贊手觸著那信,猶豫著接過了。 第95章 不移 那是一封蕭衍的親筆信。 熟悉的字跡, 正是那個曾經被他叫做父親的人。 蕭贊將信藏匿在袖中,輕輕折回臥房。 莒犁坐在床上,正手里拿著一雙小虎頭鞋子, 怔怔地撫摸著發呆。她頭發也沒梳,穿著單薄的褻衣, 臉色有些蒼白。丫鬟拿了藥在一旁勸, 她只不肯喝。丫鬟看到蕭贊進門, 愁眉苦臉,露出無奈的表情:“駙馬,公主不喝藥, 也不肯吃東西?!?/br> 蕭贊接過藥碗, 柔聲吩咐道:“你出去,我來吧?!?/br> 丫鬟出去了。 蕭贊坐到她身邊去,先將藥碗放在床邊的幾案上, 再伸手拉著她冰涼的手,另一只手從背后繞過去, 摟著她的腰, 輕輕地撫摸安慰著:“怎么了?又想起不高興的事了?” “好不容易才好起來?!?/br> 蕭贊抱抱她,安慰她, 也像是安慰自己,道:“而今云灝和陳慶之也敗了, 陛下也回京了。你就放寬心吧。等養好了身體,就能見他了?!?/br> 莒犁道:“我知道。我只是心里難受?!?/br> 她閉著眼, 依戀地投靠在他的肩膀上。 這兩個月來, 莒犁一直沉浸在悲痛中。 兩人剛到齊州不久,就發生了云灝入洛的事。莒犁那時候,剛懷了兩個月身孕。蕭贊也沒料到這事對她的刺激這么大, 當時外面傳言,云灝登基,云郁死了。莒犁急得不得了,每天食不下咽,睡不安枕,又無計可施??赡芫褪求@懼太過,動了胎氣,有一天晚上突然出血,蕭贊慌忙請了醫生來看,就說小產了。 那孩子在肚子里還沒成型,就是個血塊。 心如刀割。 醫生只說是思慮太過了,導致心氣郁結,讓平日里多出去走走,散散心,另外給開了幾服藥養著。蕭贊暗地里尋思著“思慮太過,心氣郁結”這八個字,就覺得惆悵無奈。 怎能不郁結。 她是魏國的公主,命運生死,全系在她那個皇帝弟弟身上。弟弟丟了皇位,送了命,自己這條命也只是早晚的事。生與死,榮與辱像一把利劍懸在頭上,隨時可能降下。男子漢尚且朝惶夕恐,膽顫心驚,何況她一個弱女子。一直活在死亡的陰影里。先是父親被殺了,接著長兄病死,接著母親又病死。賀蘭逢春入洛,她兩個兄弟慘死在河陰,尸骨無存,面目全非,而今在世上只剩這一個親人了。 尋常女子,出了嫁,尚且有夫家能庇佑。她嫁的這個丈夫,卻跟她一樣,生世如轉蓬,也是個飄零無根的人。 嘴上不說,心中卻無一刻不彷徨憂慮的。 蕭贊同她一樣,都是皇室出身,怎會不明白個中的苦楚。 蕭贊這兩個月,可以說是心力交瘁。 每日除了要處理衙門的日常公務,打聽云郁那邊的消息,還要應對拉攏那些地方豪強,防止云灝從洛陽派兵偷襲。云郁賀蘭逢春的事,他幫不上忙。他剛到齊州,手上無兵。州郡的官兵、豪強對二主相爭的事都持觀望的態度,沒人愿意出兵。他只能盡量穩住自己治下的這幾個州郡,防止他們順風起浪,跟著云灝一起造反。另外,選派了五百名官兵,前往安陽護駕。這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努力。他手下總共連一千個能聽命的士兵都湊不到。 要應對這些千頭萬緒的事,已經是耗盡心神。莒犁又生病。每天回到房中,看到她躺在那,虛弱憔悴的樣子,仿佛奄奄一息,那一顆心就懸在半空中。他很害怕她會死了,害怕剛剛得到的幸福生活,會像夢一樣破滅。其實他們成婚不過半年,感情能有多深呢?表面上親熱。但很有心思想法,他不會對她說。他知道她也一樣,在防著,避忌著自己??赡欠N幸福的感覺是真的,他已經忘了自己多久沒有那樣緊緊地抱過一個人。多少個夜晚,他一個人,孤枕冷衾,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