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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鞠躬后,手忙腳亂回禮。 身后還有人,不容他停留。 聶余又看了那旖一眼,只能跟在聶國興身后離開。 走出靈堂前,他沒忍住再次回頭。 一直沒有反應的那旖突然抬起了頭,看著他,眼中晶潤。 世界只有黑白,耳邊只余哀樂。 失去了父親的那旖,只認識聶余了。 - 喪事結束后,日子好像又回到從前。 大院里一如既往熱鬧,多一個人少一個人,似乎并沒有對他們的生活造成任何影響。 每個人都在專注于自己的生活,誰家添人誰家少口,于他們而言不過是幾句茶余飯后的閑談,實難做到感同身受。 刀子沒有戳在自己身上,誰會知道疼呢? 別人流血時,他們能做的,唯有旁觀罷了。 只有那家,好像被上帝按了暫停鍵,生活一下子停了下來。 趙春花整日蜷縮在客廳的躺椅里,每天唯一會做的事就是看著陽臺外的天空,也不搭理任何人。 唯一的兒子去世,似乎也把她一并帶走了。 她的生命力,對生活的希望,對未來的期望,對那心念念的孫子和那些日常生活中雞毛蒜皮的小事,那些她傾注在那大勇身上的一切一切,都隨著這一場意外的來臨,跟著那大勇一起走了。 刻薄老太太像是被抽干了生命的老樹,似要行將就木。 這個家斷掉的脊梁,只剩一個紀蘭來撐。 從最初的悲痛過去,紀蘭便收拾好心情,扛起了這個家的責任。 家里一下子失去了主要經濟來源,她沒有資格,也沒有時間來沉湎難過,她最愛的丈夫給她留下了一個需要人來支撐的家,他的幼女,他的寡母,他深愛的家人現在還需要她照顧。 如今便是難過,對紀蘭而言都是奢侈的。 她迅速回到工作崗位,每天早上把一天的吃食給趙春花準備好,然后抓緊時間送那旖去幼兒園,下午放學時,便勞煩樓下陳婆婆在接桑月月時順便把那旖帶回家。 趙春花如今萬事不上心,每天的活動范圍不是客廳便是臥室,她已經很久沒有下樓,更沒有開口說過話。 這天紀蘭難得下早班,她去幼兒園接那旖,還沒走到大院門口,就聽見里面鬧哄哄,一群老頭老太太在梧桐樹下圍了一圈,有人正大喊著拉架。 她抱著那旖原想繞開,卻從人群中聽到了婆婆趙春花瘋了一樣的聲音:“你再說一遍!你再說一遍!” 胖老太太擠出人群,衣領立馬被趙春花拽著拉回去,兩人扭打在一起。 胖老太一張臉通紅,不知道是被打的還是氣的,潑辣吼道:“我說錯了嗎,你不是說院里好久沒辦白事兒,你不是想聽嗩吶聲兒,現在你聽到了?!?/br> 胖老太沖著她的老臉吼:“你家那大勇就是被你這張嘴害死的!” 趙春花愣了兩秒,臉皮抖了兩下,從不知道哪個記憶旮旯角回憶起自己曾經說過的話。 她口不擇言一輩子,什么話不管好壞張口就來,難道,難道報應最終落在了她自己身上? 趁她愣神,胖老太掙脫開她的桎梏,嘴不饒人狠狠戳她肺管子:“我看你現在還摔不摔那旖,現在你就是想重男輕女都沒有機會了,你家那大勇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給你生個孫子了!” 胖老太的每一句話,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趙春花一個事實,那大勇沒了,她兒子沒了。 她不但不會再有孫子,她連兒子都沒有了。 她起哄別人辦白事聽嗩吶,最后辦白事的是她家,嗩吶聲是吹給她兒子聽的。 她趙春花說過的刻薄話,全都應在了那大勇身上。 趙春花身體晃了晃,險些站不穩。 四周看戲的一看不對勁兒,連忙有人上前去扶趙春花,轉頭指責胖老太說話也忒不把門了。 這不是存心戳別痛處嗎,誰不知道趙春花這輩子最看重的就是她兒子那大勇。 那大勇在,她就什么都有?,F在那大勇沒了,跟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區別。 這吵架也不帶把人家剛死的兒子拎出來當靶子的,這不缺德么。 趙春花一把推開要來扶她的老鄰居,雙目赤紅,大叫一聲朝著胖老太撲了過去。 她目露瘋狂,把胖老太嚇得直躲,覺得她發瘋了。 趙春花一連撞開好幾個試圖攔她的年輕人,撲過去一把抓住躲逃不及的胖老太,對著她拳打腳踢:“我打死你,我打死你這個殺千刀老東西,讓你咒我家大勇,我讓你再咒我家大勇,我家大勇活得好好的,你再咒他一句試試!” 胖老太一百八十斤的體重硬是無法從她手中逃,被動挨打。 趙春花撕扯她的衣服:“我家大勇好好的!他好好的!” 胖老太驚怒:“趙春花你瘋了?你家大勇明明就沒了,他沒……” 趙春花打斷她:“我家大勇好好的!他好好的!他現在去上班了!他晚上就回來了,你再瞎說,你再瞎說一句??!” 此刻誰都不敢來拽趙春花,鄰居幾十年,他們見過刻薄的趙春花,見過蠻不講理的趙春花,見過斤斤計較的趙春花,唯獨沒見過沒了兒子的趙春花。 她已經失了智。 紀蘭抱著那旖擠開人群,看著眼前的鬧劇,她大喊道。 “大勇死了?。?!” 趙春花動作一頓,胖老太趁機掙脫,腳步慌亂地跑掉。 紀蘭抱著那旖走過去,站在趙春花面前,放下那旖。 她看著頭發凌亂,渾身衣服被扯得松松垮垮的婆婆,抖著手把她的衣服理整齊,把垂下來的頭發別到耳后。 然后,看著她的眼睛,輕聲說:“媽,大勇沒了,已經沒了,晚上不會回來了?!?/br> 趙春花看著她,那雙渾濁的眼里,慢慢涌出淚來。 這個要強了一輩子的女人,第一次在人前示弱,她緊緊抓住紀蘭的手臂,目帶祈求,似想要獲得她的贊同:“不是,你記錯了,大勇去上班了,他晚上就回來,他會回來的,對吧?” 那旖抓住趙春花垂在另一側的左手,緊緊攥住。 紀蘭搖頭,扶住她的手臂,帶著她往家的方向走。 她嘴角微勾,笑容清淡,風一吹就散:“媽,大勇不回來了,以后有我和那那在,我們會好好照顧你的?!?/br> 趙春花的背影,一下子佝僂了下來。 第15章 她心中的大海已經干枯,…… 回到家, 紀蘭把趙春花扶到躺椅坐著,轉身去做飯。 躺椅旁,是那大勇為那旖做的小書桌, 精致小巧。 書桌原本放在臥室, 可自從家里少了一個人,紀蘭就把書桌搬到了客廳, 正好放在趙春花的躺椅旁邊, 正對著陽臺。 她一抬頭, 就能看見那旖做作業的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