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邊上就是洗手間。

林間看了看還沒動靜的手機，放在一邊，擰開水龍頭深吸口氣，飛快拆開了右手的護腕。

攙著強烈酸麻的刺痛瞬間從右腕炸開。

林間把那口氣分幾次呼出來，握著右手，塞到了冰涼的水流下頭。

也不知道隊醫把小書呆子給騙哪兒去了。

可能是有人管了就越來越不爭氣，這種時候就特別想同桌。

想看著，想揉腦袋，想舉著扔上去掉下來扔上去掉下來。

還想買沙發，教他同桌沙發的N種不同用法。

林間重新吸了口氣，把亂七八糟要不得的念頭連踢帶踹壓回去，關上水龍頭轉過身。

正要往外走，腳步忽然一頓。

有人管了果然就不爭氣。

小書呆子不光走路沒動靜，可能腦袋頂上還安了個專門用來追蹤他的探測天線。

林間怔著沒緩過神，被握著胳膊把手帶過去，張了張嘴，沒能立刻出聲。

時亦攥著袖子，替他擦干凈了手腕上的水。

“小書呆子?！?/br>
林間多花了點兒時間回神，清清嗓子，抬手擋他眼睛：“沒事兒，正常情況?！?/br>
“我知道?！睍r亦握著他的左手，挪下來一點兒，“還能動嗎？”

小書呆子做事向來非常嚴謹，需要挪一半就絕不多挪。

他伸過去擋眼睛的左手擋著他同桌下半張臉，就露出黑黑亮亮的眼睛，眉峰跟著蹙起來一點兒。

林間笑笑，抬手在他眉心碰了碰：“我同桌什么時候不戴眼鏡了？”

時亦抿了下嘴角，沒說話，把他的手拉過來。

比賽跟直播不一樣，不能浪，不能想停就停，林間也不允許自己不敬業，五局比賽打得一點也不輕松。

時亦數著他緊了四次護腕，實在疼得攥不住鼠標的時候，還自己往膝蓋上錘了兩回。

“有多疼？”時亦問。

林間笑了笑：“沒多疼，正常情況?！?/br>
時亦沒再拉著他往外走，把他的右手拉過來，找準位置：“忍一下?！?/br>
林間點點頭，剛要說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酸痛扯著硬生生打了個激靈：“啊——”

時亦沒接著按，抬起頭。

“不疼?！绷珠g皺著眉低頭，“就是太突然了，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br>
時亦點點頭，換了個地方虛按著，提前給他預告：“預備?！?/br>
林間：“……”

手可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世界也不是了。

小書呆子的勁兒比想象的還大。

吃的東西可能都專門用來長力氣了。

他同桌的手法好像比以前還專業，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隊醫帶去找復健師偷師了。

復健室那些音量音色各異的慘叫果然是有原因的。

也不知道復健師欺沒欺負他同桌。

也不知道打不打得過復健師。

看這個招式對比很可能是打不過。

……

林間疼得幾乎吸不進氣，眼前有點兒泛白，靠著墻緩了一陣，才終于稍微把視野里的濃霧撥開：“小書呆子？”

時亦握著他的手，抵著他肩膀沒說話。

“小書呆子?！绷珠g緩了緩，拍拍他同桌的后背，“其實本來不是這樣的，我特別健康?！?/br>
他同桌聲音有點兒悶：“嗯?！?/br>
“真的?！绷珠g吸了口氣，用力眨了幾次眼睛，重新恢復理智，“主要是你這個分筋錯骨手……”

時亦：“……”

“連筋接骨手?！绷珠g咳嗽一聲，及時改口，“太震撼被連筋接骨的人的身心了?！?/br>
時亦抿了下嘴角，攥著袖子替他擦了擦汗。

“回頭兩個袖子都濕了?！?/br>
林間嗓子憋得還有點兒啞，咳嗽兩聲，笑著低頭配合他：“手伸過來，幫你挽起來點兒?！?/br>
時亦搖搖頭：“不用?！?/br>
“聽話，濕著難受?！绷珠g拿左手扶著活動了下右手腕，“我同桌創造了個醫學上的奇跡，我覺得它一點都不疼了?！?/br>
時亦抻著頸間的紅繩往外拽，摸出那把鑰匙，拿著小尖齒在他手腕上輕輕扎了兩下：“疼嗎？”

“……”林間改口：“我同桌創造了個醫學上的奇跡，這只手現在屬于我又不屬于我，從肢體上它是我的，從感覺上它完全不屬于這個世界……”

“肌rou代償，要重新放松?！?/br>
時亦抿了下嘴角，低頭給他輕輕吹了兩口氣：“疼木了，能好受一點兒?！?/br>
林間也挺同意這個看法，笑著點點頭，一只手把他同桌濕透了的袖口一圈一圈卷上去：“特別管用?！?/br>
小書呆子對自己的傷從來不知道上心，他借著卷袖口的工夫仔細看了看右手上的繃帶，確認了沒再出血才放心，揉揉他的腦袋：“沒事了，帶你出去玩兒?！?/br>
時亦搖搖頭：“復健師在替他們松解，我去幫忙?！?/br>
“不用?！绷珠g微啞，握了握發燙的右腕，“現在就挺舒服了，我跟他們狀況不一樣，偷師學過來也效果不大，咱們——”

“我去幫忙?！睍r亦說，“有一點效果就是有用?！?/br>
林間怔了怔。

時亦格外認真，幫他把右手揣進口袋里，抻了抻衣服，手機拿過來擦干凈水，在左手握好：“去玩兒吧，有事找我?！?/br>
林間壓著嘴角，忍住沒笑出來。

小書呆子這個一板一眼的霸總語氣，每次都能可愛他一跟頭。

戳心戳肺，又戳得從胸口到更深的地方一塊兒疼。

這種干凈純粹到了極致的，絕不相信什么又一定要堅持什么的，不撞南墻不回頭、撞了南墻就拆了南墻的十個他都拉不回來的執拗死倔。

他在前十八年的人生里都沒見過的，晶亮如鉆的，奪目的光。

林間沒聽話出去玩兒，沒松手，張開半邊胳膊：“抱一下?！?/br>
時亦抬頭看著他。

“超快?！绷珠g眼里盛著他，“就一下?！?/br>
小書呆子往前走了兩步，肩膀傾上去，臉頰貼進他頸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