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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事兒的人,從進梁家那天起,梁如琢就看出大哥是被作為接班人培養的,十二歲他還在畫畫,但大哥在做大學生的題目,折騰線路板和二極管(他對大哥短暫的敬畏心在后來大哥把他按在物理作業上要他替他做時被破壞了),他也學了理科,起初是為了在成績上把大哥比下去,后來發現自己比他小兩歲,跳不到大哥的年級,媽的。 對梁家來說,集團能有大哥撐著是件好事,對他的一眾情人來說,擁有大哥的青睞也是件榮耀的事,但只有對小嫂子來說是種不幸,這是不公平的,大哥從來不會取悅別人,再喜歡也要做出個不在乎的樣子,他的情商還停留在初中小男生的階段,喜歡誰就非要欺負他不可,然而手勁兒和力氣已經不是小男生了,他可能真心以為自己打嫂子的時候根本沒使勁兒。 對大哥自己也是一種不幸,出來混是要還的,他折磨完嫂子,嫂子就會反過來折磨他。嫂子是個不好惹的人。 大哥重新點了根煙,把煙盒和打火機扔給他。 梁如琢接了下來,但沒抽,漫不經心地拿打火機去點白月季的花瓣。 “藥也不吃飯也不吃?!贝蟾绮逯?,捻了捻鞋底的泥巴,“我硬灌過,他就哭了?!?/br> 梁如琢已經用打火機的火苗烤焦了半朵花,他現在覺得大哥特別好笑,也不知道無助到什么地步才會求助到自己頭上來。梁如琢最初的報復目的終于達到,但并不開心,因為他把自己也賠進去了。 大哥咬著牙踹樹,說我真想掐死他。 “那就掐死他吧,嫂子還能落個清靜?!绷喝缱涟褵沟脑录酒聛矶读硕痘?,“爸立遺囑呢,你不去嗎?!?/br> 梁在野掐滅煙頭:“我不想看見他。你去?!?/br> 梁如琢淡笑:“我會去的,給強jian我媽的男人盡孝?!?/br> “什么?”梁在野捻著煙頭的手隨即一顫,“你等會兒?” 梁如琢扔下花梗走了。 晚上梁如琢伏案畫圖,指間轉著鉛筆梳理等高線做規劃。遺囑他看到了,梁老爺子把卓也集團旗下的幾家公司、三環的十六套別墅還有一大部分股份都給了他,叔伯嬸姨堂兄弟們看著他的眼神像要活吃了他。 他熬夜把第二天的工作提前搞定,開車去了一趟文羚的學校。自從寒假結束,文羚還沒來過,被褥整整齊齊地用蚊帳卷起來,書桌也光潔干凈。 三個室友都在,一見梁如琢進來,趙奕愣了一下:“您、您是那個……電視上那個……” 孟旭會來事兒,趕緊給梁如琢搬椅子過來:“老師您坐?!边@是今年比賽的評委之一,什么好運氣能見著本人啊,千載難逢的機會得好好把握。 梁如琢敷衍地點頭,叫陳凱寧過來,讓他帶自己去畫室。 文羚的位置落了灰,畫架上放置著一幅用布嚴嚴實實蒙起來的油畫。他迫不及待拆開,指尖發抖而不自覺,如同懷著無限期待小心翼翼撬開一枚珠母貝。 畫室里還有其他學生,在舊臟布從畫上揭開的一瞬間全部聚攏過來。 畫的名字叫,一位芭蕾舞女足尖點地,裙擺布滿蝴蝶與百合,純黑色的背景中加入了一縷朝圣般的光束,即使是全身像,芭蕾舞女的臉龐依然精致到一種登峰造極的地步,迷離而虔誠的眼睛鐫刻在柔和冷感的舞女臉上,盯得久了就會恍惚,她好似在畫布上舒展了一下頎長美麗的手臂。 和之前的三幅陰暗絕望的畫截然不同,畫面上蓬勃的生命力和光明幾乎要沖破畫布在每一位觀畫者內心最柔軟處輕柔撫摸,細密的筆觸滿載著希望。 這是他最滿意的那幅畫吧。 小嫂子曾經跟他講起卡拉瓦喬:如果每個人都認為自己的正義崇高的大衛,那么誰是背負黑暗咒罵的歌利亞呢。 卡拉瓦喬把自己畫成了歌利亞,小嫂子把自己活成了歌利亞。 孟旭的一句臥槽真他媽牛逼把梁如琢從中驚醒,學生們蜂擁過來給那幅畫拍照,梁如琢把畫重新用布蒙起來保護在懷里,抱在懷里的一剎那他的眼瞼紅了,有種近乎瘋狂的情緒哽住了他的喉嚨。 他好像聽見文羚遙遠清澈的聲音——如琢,我愛你呀。 第45章 集團董事開會,梁在野失手打落了東西,玻璃杯傾倒濕了幾頁文件,他卻只顧著撿地上的鋼筆。周圍人都知道大老板最近狀態很差,總是勉強捱到散會就立刻回家,好在需要他過目定奪的合同終歸沒出過錯。 狐朋狗友們都以為他在為遺產的事跟他弟弟慪氣,于是下班以后把他截住了,要哥幾個出去散散心。彭程搭著他的肩膀叫進來一串兒漂亮小鴨子給哥們嘗鮮,見梁在野對其中一個文弱白凈的男孩多看了幾眼,就揮手叫他過來給梁少點煙。 鄭晝拿了副撲克往卡座里一靠,隨手拉牌cho,挑眉看他:“心里有事兒?” “沒事兒。我能有什么事兒?!绷涸谝暗鹬鵁熑ネ壬献哪泻旱拇蚧饳C上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煙氣,“累的?!?/br> “那是,都累成什么樣兒了?!编崟冃α艘宦?。他猜得八九不離十,肯定跟嫂子有關,這世上能制住梁少的人可不多。 腿上坐的男孩湊過來跟梁在野親嘴,梁在野把嘴里的煙全灌給了他,嗆得他直咳嗽,但這一屋里全是他十輩子也惹不起的人物,他不敢咳嗽聲大了,捂著嘴把自己憋得臉通紅,男孩臉頰上也有一顆紅色小痣,俏皮地在臉蛋上一動一動。 梁在野攥了一把他rou乎的屁股,自言自語:“我家那位要能這么老實聽話就好了?!?/br> 男孩以為這位少爺好相與,湊趣兒問是不是嫂子脾氣不好。 梁在野眼神暗了暗。 鄭晝咳了一聲暗示男孩別多事,不料這小孩規矩還沒學透,跟梁在野說,那您別喜歡他了喜歡我嘛。鄭晝當即知道大事不妙,結果還是沒拉住梁在野,不光給了那男孩一巴掌,還拿打火機把人家臉蛋上的小痣給燒了,包廂的小鴨子們看得腿直發抖,幾位同行的貴公子們照樣喝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當沒看見。 后來梁在野自己找了個清凈地兒坐,灌了半瓶酒。 這些天半夜文羚會牽住他的手。他側身過來讓小孩牽著,挺高興的,還有點不知所措。他嘗試著去說一句表白的話,但常常剛說出個“我”字就不知道怎么接續下去,往往我我我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句有營養的話。 昨晚文羚睡覺的時候直打哆嗦,手腳都縮在一起,就差背個殼兒把腦袋也縮里了。梁在野沒忍住,把瘦得快散架的小孩抱起來,悠著勁兒拍了拍后背。 文羚縮進他懷里,用冰涼的指尖摸他的鼻梁和眉骨?,F在只要這個小孩露出點脆弱和依賴,輕輕抓住他的衣服,梁在野就心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