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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吧。你剛才也沒少正當防衛?!?/br>張路之悻悻地摸了摸后腦勺,想不到剛才趁亂狠揍的那幾拳,都被溫楊收入了眼底。他滿以為,自己的渾水摸魚式的正當防衛沒人發現呢。“老大,你臉上的傷……還是處理下吧……看著怪嚇人的?!?/br>“先干活吧,又沒下班?!?/br>……之后,家屬被趕到現場的市局領導逐漸安撫住了,他們被分開進行心理疏導。巡邏支隊的民警則繼續留在現場幫忙。凌晨3點多,醫院急診大廳趨于穩定,打著哈欠的張路之忽然在急診大樓門口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他碰了碰溫楊的胳膊,“老大,那是老王師傅么?大晚上的,他怎么在這里?”“老王師傅?”疲憊得困倦,溫楊一時沒反應過來是哪位老王師傅。順著張路之目光所及之處,定睛一看……這不是前幾天才剛剛退休的王師傅么?溫楊和張路之打起精神,上前迎了迎老同事。“王師傅,這么晚了,您怎么來醫院了?是生什么病了么?”兩人未見王師傅身邊跟著人,只想著對方是不是身體忽然不適來醫院掛急診。見到幾天前還在一支隊伍里共事的老同事,王師傅眼睛當即紅了一圈,眼淚簌簌的直往下掉。他死死地拽住了張路之伸出的手,死死地抓住……溫楊心里莫名一顫,一股惡感從心頭涌了出來。該不會……“我家姑娘……我家姑娘……”幾天前才光榮退休的前任巡邏民警,忽然在急診大廳里嚎啕大哭起來。霎時間,身體失去了力氣,拖著張路之一同坐在了地上。……半小時前,這位等著女兒跨年活動回家的父親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電話那頭,護士遺憾地通知他,女兒經搶救無效死亡……死了?怎么可能呢?四五個小時之前,還開心地對著自己說“要出門跟朋友跨年”的女兒,幾個小時后卻由別人來通知死訊?完全不敢相信的父親,連一旁的妻子都忘記了。一個人,只身打了輛出租車就往醫院趕。他就是不相信!就是不相信!一定要眼見為實,戳穿這個丑陋的謊言!可到了醫院急診大樓,見到了院子里??康哪敲炊嗯_熟悉的巡邏警車,見到了張路之和溫楊,見到巡邏支隊的其他老同事……出租車司機說,中心公園踩踏事故死了人。自己家姑娘就是去的中心公園跨年……王師傅一手搭在溫楊的腕處,被溫楊扶著坐起來,老淚縱橫。“他們說……醫院……說……婷婷沒……沒……沒……”三十多歲成家、晚婚晚育的男人,只有這么一個孩子。一個孩子的父親,他如何能說出口那樣的字眼?不說出來,是不是消息就能是假的了?不說出來,是不是就還有希望?不說出來……你讓一個父親如何說出自己孩子離世的消息?……溫楊的眼眶瞬間就被逼紅了,她沖著張路之大聲喊道,“張路之!叫人過來!”張路之一開始還不明白老王師傅身上發生了何事。可對方忽然而至的眼淚,溫楊頓時紅了的眼眶,讓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起身的時候一個踉蹌,差點兒又摔在了地上。張路之快速沖向搶救室,跑向登記傷亡情況的同事身邊,狠命地拽著對方的衣袖……“傷亡名單給我!傷亡名單給我看!”滿身的狠氣在接到最新總結出來的傷亡名單后,又忽然變得唯諾起來。他哆哆嗦嗦的,打開了剛剛登記出來的最新名單。……王…………王…………王……順著指尖一路至死亡名單的中段……王婷婷他想起前幾天在王師傅退休歡送會上見到的女孩……那個與自己同歲的年輕女孩。王婷婷,正是王師傅的女兒。“帶我去看這個人!”他心里是不愿承認的。所以是人,不是死者。……張路之踏著虛浮的步子、扶著墻壁,回到了大廳里。他通紅的眼睛,已經說明了答案。溫楊深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向頭頂的天花板。真的是慘白……“王師傅,我們進去吧?!?/br>……妻子和其他親屬在半小時后趕到了醫院……逝者的床前,擠了一堆人……今年60歲、幾天前剛剛退休的巡邏民警,半世辛苦工作換來了滿頭白發,在醫院燈光的照射下,更顯蒼涼。躺在床上毫無聲息的逝者,散亂的黑發搭在肩頸兩側。父親輕輕撥開了女兒額前凌亂的劉海,最后一次親了親女兒的臉頰。?自女兒上小學以后,憨厚而內斂的父親就再沒有過這樣的親/密舉動。再一次,竟是天人永別之時。……換班同事前來交接的時候,張路之和溫楊兩人都有些不知身在何處的混沌感。這一夜,他們經歷了太多,接觸了太多生死一線的瞬間。沖入人群的時候,他們未曾想過害怕。救人的時候,他們未曾有過害怕。抵擋家屬宣泄在他們身上的怨懟的時候,他們未曾有過害怕。可是下了班,走出醫院急診大樓的兩人卻仿佛剛剛在戰場上打了敗仗,身后似還有千軍萬馬在追捕自己……張路之一語不發地走向醫院門口。他沒能換下那身警服,也沒有換上平日的著裝。他直接攔了輛出租車,回家。溫楊在急診大樓外的階梯上獨自待了好一會兒,直到體力不支癱坐在石階上……耷拉著的腦袋,擱在膝蓋處攤著的手掌,四肢百骸都是疲的、全都是酸的。她再無一絲力氣起身…………急救隊結束完事故傷者的轉運任務,急救車開過了一醫院的急診大樓……“劉易,停車?!?/br>陡然聽見簡沐姿出聲,忙碌了一晚上深覺疲憊的駕駛員劉易嚇得一哆嗦,下意識踩了剎車踏板。急救車停在了一醫院的急診院外,簡沐姿下了車。“你們先回去?!?/br>……溫楊倚著身后的墻柱,整個腦袋都是空的。新年第一天,初升的太陽被遮去了大半,一道深沉的黑影立在溫楊的身前……她脖頸累得不愿動彈,只得抬了抬眼簾。將來人看得清晰以后,不久前才剛剛壓下去的情緒又有卷土重來的趨勢。滿身疲態的溫楊,目光不移地看著簡沐姿。那一刻,她忽然確定了對方眼底毫不隱藏的柔軟。“還能起來么?”溫楊試著起身,麻木而鈍感的雙腿使得她重新跌了回去。簡沐姿下意識就去扶溫楊,摟抱住對方身體的那一刻,自己的身形卻是微顫。因著近在咫尺的面龐,她驀然一驚。直到對方重新坐回了石階,彎著腰的簡沐姿偏偏低眸看向自己的鞋面。攢了攢而今虛空的掌心,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簡沐姿緊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