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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惜未做停留,迤邐的身影消失在沈長寅復雜的視線中。 因著將近年關,街上的小攤和行人不少。馬車堵在一處熱鬧之地,吆喝聲和叫討價還價聲不絕于耳。 突然柳則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裴元惜聽到車夫回答對方。她收起所有的思緒,不知為何緊張起來。 纖細的手絞在一起,她感覺有人在靠近馬車。那種熟悉的霸氣息令人難已忽視,她感覺自己有些窒息。 春月識趣地下馬車,然后車簾掀開,身高腿長的男人利落進來坐在她的右手邊。原本馬車還顯寬敞,隨著他的落坐逼仄起來。 車廂內盡是他的霸道之氣,充斥著每一個角落。他神色依舊峻峭,玉山般的氣質出塵清貴而冷漠。 不過是須臾間的事,隨著他眉眼的緩和車廂內的冷清如同冰雪消融一般盡數散去。她身子略略一松,呼吸之間順暢許多。 眼角余光注意著他,他抬手放在膝蓋上,那袖口至手肘間縫補出來的一道歪歪扭扭的丑蜈蚣映入她的眼簾。 她有些錯愕,堂堂大都督怎么還穿著上次的破衣服。她可不信他會如此不注重儀表,更不相信他窮到沒衣服穿。 “大人,你身體好些了嗎?”她問。 “嗯?!彼刂?,換了一個姿勢,那長長的丑蜈蚣又露出來。 幾日不見,仿佛他們又變得生疏。恰如進一步退一步,永遠在原地踏步。她滿腹心思紛紛雜雜,比之從前更加不愿意再進一步。 馬車外,柳則在沒話找話,“今年天可真冷,聽說年前應該還有一場雪?!?/br> 春月以前挺怵他的,接觸幾次后漸漸膽子大了些。他穿著侍衛服,比起常人來說看上去單薄許多。 “這么冷的天,柳大人也不多穿點?!?/br> “穿大多不利于行事?!绷鴦t道:“咱們北邊天冷,不如南邊暖和。我聽說南邊的冬天炎熱如夏,常年可著夏衫?!?/br> 裴元惜聽到南邊二字眼神一亮,很快如常。 上一世她特別想去海邊,直到死她也沒有去過。她不止一次和他描繪海邊的景致,他答應她以后會陪她一起去。 “南邊確實四季暖和,近海的地方風景極佳,金色的海岸線和筆直的椰林,海天一色一望無際,有著和東都城完全不一樣景致?!?/br> 這些話,是她對他說過的。 沒想到隔著一世,她會在他的嘴里聽到一字不差的這段話。瞬間心情復雜,說不出來的五味雜陳,一時感慨一時愧疚。 “南邊蠻荒之處較多,常有民亂發生。朝廷鞭長莫及,雖有安撫之政卻總不能根除。待朝中諸事妥善,我欲前往那邊一探究竟?!彼f。 她心下一動,睫毛輕顫。 上一世他也是這么說的,他說等到朝中安定下來,他便帶她去海邊看一看。承諾言猶在耳,已然物是人非。 外面柳則說道:“越近年關街上越是熱鬧,布料鋪子的生意最好?!?/br> “可不是嘛,眼瞅著要過年了,稍有些余錢的人家都想著置辦一身新衣,備上一些年貨?!贝涸峦鴣硗陌傩?,一臉向往。 柳則似乎看了一眼馬車,道:“穿新衣過新年,這是習俗?!?/br> 無新衣,這年便也過得沒滋沒味了。 對于窮苦人家而言,過年置辦上一身新衣確實是天大的事??蓪τ谑兰屹F族而言,新衣四季都有。 裴元惜這般想的時候,公冶楚手那么一抬,那只丑丑的蜈蚣又進入她的視線。 她福至心靈,“大人,你怎么還穿著這身衣服,要不我給你做一件吧?” “好?!惫背鬼刂?。 這個好字一出,她心情頓時有些微妙。 時隔一世,他還是這般別扭。 ☆、如果沒有她… 一刻鐘后,兩人坐在酒樓的雅間里。 裴元惜仔細回憶自己是如何跟著他進來的,記得他先是說選布料,進出布料莊子不到半刻鐘很快選好。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認真選,似乎很是隨意,然后他們便進到旁邊的這家酒樓里。 她知道那家布料莊子是他的產業,世人只道他殺戮殘暴,卻不知能坐上他這個位置的人僅憑鐵血冷面是不能夠的,還需強大的財力支撐。據她所知他的產業遍布凌朝,這些產業帶給他無數的錢財還有各地的情報。 酒樓上下兩層,樓下正中設有小戲臺。戲臺之上擺放一桌一凳,桌子后面坐著一中年儒生模樣男子。 男子一拍醒木,中氣十足說起書來。說書聲傳到二樓,裴元惜臉色漸起變化。這一出名為的故事,傻女一朝清醒后嶄露頭角,被帝王看中立為皇后。 故事的傻后說的好像是她,那為帝的男人顯然是影射公冶楚。當然故事背景不會是當下,除去傻女和皇帝之外,情節出入也較大。 饒是公冶楚如今還未稱帝,寫故事的人盡力避開許多雷同之處,但凡是有心之人想到的都會是他們,這樣的故事竟然還有人敢講。 公冶楚眉峰聚攏,隱有山雨欲來之勢。 在他剛起身時,她立馬攔住他,“大人,不可!” 他一身煞氣,已然是動了殺意。她攔在他的面前,無視他渾身的寒氣與他對視。他的眼神晦暗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大海,黑沉沉欺壓過來讓人喘不過氣。 血洗太凌宮、滅門衍國公府、殺光朝野上下不平之人。登基后更是雷霆獨斷,以強勢之態排除異己穩坐皇位,她完全相信他的手上不介意再多幾條人命。 他冷睨著她,“你不在意嗎?” 她不在意,故事而已。無論編撰者居心何在,故事始終只是故事?!按笕巳魵⒘诉@說書人,只怕正中幕后之人的算計?!?/br> “那倒正好,有一個殺一個,有一雙殺一雙?!?/br> “不行!”她看著他,目光堅定,“大人以為自己是天下的主宰嗎?你可以殺他們,但你能殺盡天下人嗎?” 他眼中暗涌翻動,煞氣駭人。 裴元惜覺得很冷,冷到透骨。她不是什么心善之人,她原本可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遇事時卻很難做到。 “說書人不過是討口飯吃,他家中定有妻兒老小。你殺了他,他的家人呢?你是不是也要殺光他們?萬一你沒殺盡有漏網之魚,定會有人像程世子一般日后找你復仇,你該如何?我知道大人并不將這些人放在眼里,一個可以不屑,兩個也可以應對,倘若這些人聯合起來,大人以為真的好對付嗎?” “殺人容易,得人心卻是不易。大人不在意身后史書評說,也不在意世人詆毀或是贊譽,可是你的子孫后代在意。論權謀之術我自然不懂,但我知道真正的盛世定然是君王通達百姓自在。若因一言一行而怕丟了性命,朝野下人哪有人敢說真話。耳目閉塞的皇帝聽到的都是諂媚恭維,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