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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在未來的日子里,我們將擁有最普通的愛,最特殊的全部,最美好的未來,新年快樂?!?/br>“是金欽!”一個機器人在大街上轉起了圈圈,他把識別碼文在了脖側,取代了之前呆板丑陋的編號,而被兩顆愛心夾在中間的英文名字,是他的愛人的名字。猶如一顆石子投到水中,水紋飛快地一圈圈漾開,越來越多的人捂住耳朵聽起了這句話。有人嬉笑著抱住身邊的人:“最普通的愛!隨便拼桌,就拼來了你哦!”最特殊的全部?文身師再次向客人確認:“確定就文‘妖魔鬼怪快離開’了?”最美好的未來。蔣也在晚會現場坐著,他被安排在了第一排偏左的地方,秘書半邊身子都在座椅后邊的陰影中,俯著身小聲對他說:“金欽不見了?!?/br>方修盛在最中央的地方,講話剛剛過半。蔣也盯著他的背影看了會兒,才回道:“他太聰明,找回來的希望很小?!?/br>“那我們就……不找了?”“還是要按正常程序搜查的?!?/br>“好,我馬上發布通緝……”蔣也側過臉,不冷不熱地瞪了眼秘書:“不要做自相矛盾的事,內部搜查即可?!?/br>落城的中央廣場坐滿了人,看流行了幾百年依然沒有過氣的噴泉。金欽也在臺階上坐著,剛才被游行的人發現,他的臉上被涂滿了慶祝勝利的紅色,只在眼角抹了兩道黑色的弧。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噴泉上下涌動,還是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跑出來。說實話,自從清醒,他總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首先,是個人。其次,是個很厲害的人。然后呢?金欽面無表情地發起了呆,他還記得剛醒來時,看到蔣也時的震驚。為什么震驚他已經不記得了,經歷了數次檢查,被關押回監獄時,他只知道自己被手術后遺癥纏上了,記憶一點一點往回退,現在的他只能想起二十五歲以前和一個月以內的事。一個曾經很厲害,目前廢物得不行的人。金欽結束了今天對自己的審判,原地哆嗦了一下。還在冬天里,他出來時只穿了件厚襯衣,擠在人群里沒什么,擠在時刻要被噴泉攻擊的人群里,風一來,就覺得瘋了一樣的冷。他跺了跺腳,重新回到了路上。有組織的游行隊伍已經散去,此時還在街上游蕩的只有臨時組成的游行散隊。金欽和這些人相對而行,別人的注意力在和平上,他的注意力在和平賓館上。和平賓館是落城最古老的酒店,外表簡單窮酸,內里極盡奢靡,他知道自己賬戶里有多少錢,于是堂堂正正地走了進去,被索要身份證明時,又咬牙切齒地跨了出來。一個廢物且在逃的人,金欽給自己的結論打上了今晚第一塊補丁。他對二十五歲后發生的事情不太清楚,往郊區走時,只希望金覓沒有在母子反目成仇的十二年里賣掉舊屋。謝天謝地,指紋通過驗證后,他迫不及待地鉆進了舊屋。一切都太熟悉。還沒往里跨一步,金欽就停住了腳,盯著小徑旁枯萎的鮮花,不敢再往里走一步。他知道時間是一劑毒藥,本身毒性就強烈,還無孔不入、經久不散。金欽知道,自己和金覓是這世上最親密的母子,金覓的愛意不用說,從她美麗的眼睛里、溫柔的嗓音里,每時每刻都能讓他感知到,自己的mama有多么愛自己。即使到現在,他依然知道,金覓愛他。可經過這些枯萎的鮮花,看到擺在鋼琴上的紙花時,金欽還是皺了下眉,嫌棄地埋怨了句:“爛品味?!?/br>不知舊屋被空置了多久,金欽去每個房間都看了眼,他沒動抽屜,也沒打開衣柜,像個過客一樣,在曾經的家里轉了一圈。他沒有去臥室睡覺,而是選擇了沙發,一條腿在沙發邊耷拉著,另一條腿不得不屈著。照著最近養成的習慣,他在半身像頭頂觸了一下。電流聲響過之后,半身像清了下嗓子,溫溫柔柔道:“欽欽,到了晚安的時間,你應該知道,‘欽欽’是我的愛的最強濃縮版。如果你聽到我這么叫你,那就說明‘欽欽’后邊,還少了一句‘我愛你’。我愛你,欽欽?!?/br>這是半身像說過最長的一句話,也是它第一次用“我”這個人稱。方才的困意全部消散,金欽盤腿坐在沙發上,盯住半身像問:“‘我’是誰?”一陣“沙啦啦”的響聲過后,半身像說:“‘我’是金欽?!?/br>“恕我直言,你離智障應該只差一紙證書了吧?”半身像沒有回應,和往常一樣,經過了漫長的運行后,再次進入了休眠時間。金欽又觸了幾次半身像的頭頂,始終沒有得到回應,他的睡意也全部消散了。連特濱大道都有成群結隊的人經過。他透過彩色的玻璃往外望,目光穿過廚房和客廳間的小窗,掠過以紅色為主色調的紙花,在吵鬧和靜謐的縫隙里想,誰會叫自己欽欽?又是誰有這樣的愛意?新年的第一天,金欽沒有睡好。再次醒來,半身像的藍眼睛已經睜開了,不知看了自己多久。金欽難得沒有起床氣,伸出手遮住了它的眼睛:“看著我時,你在想什么?”“看著你時,有時候會很生氣,不過多數時候,會覺得困?!?/br>“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簽發證明你是智障的證書?!苯饸J挪開手,問道,“你需要智障證書嗎?”好,半身像果然又逃避問題,再次休眠了。租車時,金欽平靜又坦然地看著車行老板。離他從辦公廳逃出來已經過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沒有鋪天蓋地的通緝令,說明蔣也默許了這場逃亡,他可以選擇更舒適的逃亡方式。他看著老板,又說了一遍:“最便宜的車?!?/br>半身像是“我”,那位“我”。金欽很少開車,車技不好,不過架勢很足。他把左臂支在車窗邊,車速不高,風經過他的臉時算是溫柔,他連眼睛都不用閉,就能和風來次親密接觸。提到親密這個詞,他無法想象自己能同任何一個人建立任何一種親密關系,就像他記得的,二十五歲嘛,有點成熟卻還是十分沖動的年紀,他殺了很多金覓的情人,很多。他和方修盛碰撞,和命運打架,哪怕佛在自己面前,也絕不低頭。在金欽的記憶中,第三自由軍——現在應該叫作第三區,第三區和落城區的交界處非常復雜,當人們想要從這邊到那邊時,會選在馬城過境。他在地圖上搜了很多遍,搜到的馬城要么遠在天邊,要么近在眼前,當然,近在眼前是指圖上一厘米,遠在天邊是指實際十萬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