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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又道,“我怎么能不聽您的話,您要走便走吧,只是再讓我多抱一會兒?!?/br>李懷安沒料到他答應得如此容易,便大發慈悲讓他抱著。仗著他看不見自己的臉,也就沒有藏起眉頭深皺的神情。李越不正常。五年前他離開的時候李越還是一個懂事聽話的好好少年,一見著他必先在三步之外鞠躬行禮,畢恭畢敬叫一聲“皇叔”。哪像現在,不要命似的成天往他跟前湊,就連每句“皇叔”都帶著興奮上揚的尾音。李懷安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從前當皇子的時候,上有皇帝老爹和太子哥哥,他落得個輕松自在,常在京城大大小小的勾欄瓦肆里瀟灑。煙花之地去多了他也就明白自己同常人不太一樣,男子與男子之間是怎么回事也再清楚不過。因此李越這副樣子他一想便明白過來了。被侄子緊緊摟著,他倒忍不住想起先帝和先太子。先祖英靈在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兒做錯了,竟然讓李越對他……作孽啊。李懷安痛心疾首了好一會兒,連李越主動放開他的時候都渾渾噩噩的。身上松了束縛,他下意識地就想立刻轉身離開。“皇叔!”他回頭看過去:“怎么了?”“您可以不要去南疆嗎?”他心里一緊,以為李越要反悔,卻聽得他說:“我怕太遠了照顧不了您……管州的行宮怎么樣,離京城近,等我收拾好了這里的爛攤子就接您回來好不好?”李越又恢復了往日面對他時的樣子,裝得乖巧,滿眼都是笑意。一雙被寒風吹過的眼帶了亮晶晶的水汽,明明頂著一張冷漠暴君似的長相,又真像個舍不得離開長輩的乖孩子。李懷安看了他一會兒,嘆道:“好,就管州吧?!?/br>管州就管州,能走就好。這絕不是心軟,他安慰自己。太上皇倉促離開了這處冷清的宮殿,踩著薄薄的積雪往凝華殿走。李越難得沒追上來,就像故意在給他時間逃離一樣。他卻越走越慌亂,腦海里全是李越那張臉。腳下一個不注意踢到了什么,被絆得踉蹌,他下意識扶住宮墻,心跳響如擂鼓。一陣虛汗浮上來,他低下頭喘息,目光卻無意間看見墻根處的一抹血跡。那血跡不大,像是不小心濺上去的,經年累月已經有些發黑了。這座皇宮曾換了十多位主人,百年間不知發生過多少藏于深墻的腥風血雨。就這一點小小的血跡,想來也是某一任主人沒清理干凈罷了。李懷安無聲笑了笑,平復了過快的心跳后沒再停留,裹緊大氅一路趕回凝華殿,等他走回去時已經被凍得手腳冰涼。殿內被炭火燒得溫暖如春,他來不及暖和身子,便囑人收拾行李。趁著李越不在,李懷安轎子也不坐了,急急忙忙地就往宮門趕,后面還緊跟著一串趕不走的宮人。好不容易走到皇宮門口,他抱著懷爐一看,車隊已經穩穩當當停在那兒了,就等他來。數架馬車周圍還有一隊人數不少的羽林軍,這陣仗倒像是去打仗的。李越這小崽子,動作可夠快的。李懷安上了馬車,催人趕緊出發。臨行前他掀開車簾看了一眼,這場景實在是熟悉。五年前他也是從皇城出發,坐著一輛馬車前往百里外的青州。那會兒他是上趕著去當人質的,滿朝文武都站在宮門前看著他離開。說好聽些是送別,實際上巴不得他再也不回來。如今再一次離開,他估摸著那些人更希望他別回來,死在半道上也未嘗不可。畢竟魏國已經有一位能干的小皇帝了,他一個拖油瓶又能幫上什么忙。也怪不得別人,誰讓他是個沒本事的庸君呢。他正要放下車簾,余光突然瞥見墻邊一個玄色的身影,他轉過頭又消失了。李懷安收回手,整個人靠在車廂里,憋出一聲苦笑。還能有誰,宮里能穿玄色衣裳的除了李越別無他人。說來諷刺,五年前和現在舍不得他走的也只有李越了。也不知道這孩子圖什么,何必呢。*管州距京城不過幾十里,即使隨行之人照顧他病弱的身體,不慌不慢地走,大半日也就到了。管州多山,最有名的是懸清山,他曾曾曾祖父在山腳下建了一座行宮,每年夏日來此避暑,后來幾位皇帝也都傳襲了這個規矩。不過沒人像他一樣,大冬天跑來此處找涼快的。越往山林里走越冷,李懷安手里的懷爐也燒到頭了,抱在懷里跟抱了一塊冷冰冰的破銅爛鐵沒什么區別。卻沒料到李越早一步就派人來行宮收拾布置,他走到寢殿,這會兒已經燒上炭火了。李懷安搬了一張小矮凳到火爐旁邊,不顧形象地縮成一團坐著烤火。“這天真他娘的冷?!?/br>他被冷到難得說了一句粗話,兩只手搓來搓去,手心手背翻轉著烤火。兩條腿受了寒,骨頭鉆心地疼,疼得他還想再罵幾句。行宮不比凝華殿,空蕩蕩的,一點人氣兒都也沒有,他才坐著待了一會兒就感覺冷意從身上直鉆到心里去。跟著他從京城過來的那些宮人都忙著灑掃收拾去了,他環顧四周,看準沒人在周圍,從矮凳上站起來一溜煙跑了出去。他小時候隨父皇來過這里許多次,大路小徑都摸得熟透,專門挑了一條偏僻的小路繞到偏門。門正好開著,他一閃身便出了行宮。門口暫時無人把守,可能也沒人料到太上皇剛到就偷偷溜出來。李懷安舒了一口氣,揣著袖子就往城里走。管州城也正好在懸清山腳下,離行宮不遠,他晃晃悠悠走了一刻鐘就看見了城門。管州雖說沒京城熱鬧,可更有煙火氣一些。不像天子腳下,連做生意都拘束著。比如說酒館生意。京城酒館里賣不了烈酒,幾十年前的老規矩了,以至于滿京城都難得見到醉漢。好不容易來一次管州,李懷安輕車熟路找到一家酒肆,專門點了一壺烈酒。老板看他眼熟,親自端了一壺酒過來,還送了他一疊下酒的小菜。李懷安坐在角落里,拿出懷里錦帕,將小酒杯里里外外擦得锃光瓦亮。他囫圇吞了兩口烈酒,一陣辣意過后身體漸漸回暖,就連雙腿的痛意似乎也被蓋過大半。他還想再喝一杯,突然聽得有人叫他。“懷安兄!”作者有話說:哄孩子真難第7章聲音倒是熟悉,就是這稱呼許久沒聽見過了。從前當皇子時混跡京城,嫌別人一口一個殿下太礙事,便讓那些權貴子弟都這樣叫他。李懷安抬頭四處找了找,果然在門口發現了一個膽子大得不要命的人。恭睿王本人帶著明快的笑意走過來,在他身邊坐下:“總算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