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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了前世的事——她死后,段準始終未娶。豐亭郡主也好,還是其他佳人閨秀,他一概遙遙拒之。后來,段準干脆遠離京城,長久地不再回來。 他為何會做到這一步? 仔細想來,兩人的緣始于丹陵的馬球場,而終于段準相看妻室的桃花宴。 當年,阮靜漪跟隨段齊彥一道來侯府拜見長輩,誤入段準選妻的桃花宴席。而段準卻一眼挑中了阮靜漪,說:“就她了,我就娶她?!?/br> 阮靜漪生氣地說他“做夢”,而段準,則像是頭一回被人悖逆似的,露出了有些孩子氣的表情:“你看不上我?”他發現她哭過了,眼眶紅腫,表情就更急了,“因為要來見我,還把眼睛哭腫了?這么厭煩我?” 于段準而言,那大概是一段相當挫折的回憶。屈尊降貴選上的妻室,不僅一口回絕了他,還被他嚇得大哭一晚。哪怕后來澄清了這不過是個誤會,想必他也忘不了這種屈辱又尷尬的事兒。 想到這里,阮靜漪的心忽然跳快了一些。那心跳聲咚咚的,幾乎要沖出耳朵了。 難道說—— 她以為,二人的緣分在那場桃花宴上終結了。而對段準而言,那也許才是一切的開始之處。 一見心動,卻被拒絕。想要將人爭回來一雪前辱,才知悉對方已嫁人,他早沒了找回場面的機會。而且,若是她所嫁為良人,倒也罷了,可偏偏卻所遇非人,反倒不如當初嫁給旁人。 阮靜漪的心間忽然滿是苦澀。 她望著面前的段準,忽然喃喃道:“你怎么就這么傻呢?……就算我死了,也不必一直守著不娶的。也不過是,求而不得了那么一次罷了……” 求而不得,當真讓人如此記掛? 她的話很輕,卻叫段準的身體陡然僵住了,仿佛被一道雷劈了,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阮靜漪見他神態古怪,這才想起前世已過,她提這些上輩子的話,段準也不懂。于是她搖了搖頭,說:“哎,我剛剛有些睡著了,在亂說話呢,你不必放在心上?!?/br> 卻見段準僵硬地抬頭,面色極為古怪,仿佛一個雕刻歪了的木偶。 “阿漪,你說什么?” 52. 試探段準是否也和她一樣…… “阿漪, 你說什么?” 段準的面色,古怪無比。 阮靜漪迎著他目光,竟覺得太陽xue在跳個不停。段準的目光如一把銳利的刀,像是在剖開她的內里, 想要探尋她的前世今生。 這感覺讓她心虛, 于是她低下頭, 若無其事地說:“方才有些困了, 模模糊糊地打了個盹, 在說夢話呢?!?/br> “夢話……”段準的目光輕輕閃爍, 顯然是不大信的樣子, “我分明聽到你在說什么, 求不得, 人沒了, 之類的話……真是不吉利?!?/br> 阮靜漪苦笑一下,說:“夢話嘛, 那就是亂七八糟的,什么都有?!鳖D一頓, 她輕聲道, “這些胡話叫你擔心了吧?別放在心上,不過是一些夢中之語,作不得真?!?/br> 段準躊躇了一下,目光慢慢落下去,似乎頗為落寞的樣子。 “怎么了?”靜漪問他,“是不是我還說了些什么不該說的?這夢……著實太奇怪了?!?/br> 段準搖頭,嘆道:“興許,你是夢見了什么前塵往事。佛家不是說,人有來生嗎?這夢中的世界, 也許便是你前世為人的記憶了?!?/br> 阮靜漪怔了下,心底浮現出一抹古怪。 雖說她知道段準是隨意那么一說,可段準的話實在是猜的太準了,讓她有些不安。 她笑了笑,將腳收回來,說:“哎,今天跑了一天,有些累了。要不然,你讓我躺著歇一會兒吧?!?/br> “好,”段準撣了撣身上的灰,站了起來,“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攪了?!?/br> 段準走后,阮靜漪便讓丫鬟放下了床帷,卸了發髻,和衣而臥,閉目假眠。 夏日近傍晚的光景,外頭蟬鳴悠悠,冰籠里的碎冰一陣陣地散著寒意,桌上的錦盤里,新鮮的時令水果散發著淡淡清香。她倚在枕上,半夢半醒間,又想起了前世的事。 她在丹陵別苑時病了許久,終日里躺在床上,渾渾噩噩的,宛如行尸走rou。偶爾有精神了,起來小坐,在鏡中望見自己眼角的疤痕,便更覺疲累,好幾回,她甚至打翻了銅鏡,不愿再看。 段準派人捎來了上好的補品,又送來信與一對明珠。其實他原本想親自來的,但阮靜漪畏懼流言蜚語,并不肯讓這位叔叔獨自前來探望自己。 那對明珠的意思,其實她知悉的清楚,只是她不愿承認——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感君纏綿意,系在紅羅襦。 可她已嫁了人,還被這婚姻消磨得再無愛恨,自然不會如詩中的婦人一般,說出“恨不相逢未嫁時”那般的言辭。于是,她將明珠還給了段準。 段準待她好,她一清二楚。既然如此,她還在猶豫些什么呢? 是畏懼段準也如段齊彥一般,將她拋在深宅大院里,肆意糟踐嗎?可她分明知道,段準與段齊彥是兩個全然不同的人。 阮靜漪的夢,在前世今生里穿梭著。她睡不安穩,過了傍晚時,便披衣起身了。隨便用了點粥湯,她就到院子里走路散心。 一線烏金鋪在天邊,落日慢慢地沉下去。遠處的屋檐邊有歸巢的鳥兒,幾點墨痕似的黑倏忽掠過金紅色的天幕。 靜漪沿著院中的楊樹向前走去,行至一口井邊時,不由停下了腳步。這口井是給院中人打水用的,但她站在這井邊,總是忍不住想起她前世的結局來。 她在丹陵別苑投井而亡,冬日的井水冰寒刺骨,她一落下去,便凍得五臟六腑刺痛。但隨之而來的溺水感,便令她無暇顧及這寒冷。無比苦痛的窒息感,淹沒了她的頭頂。 現在想來,投水真不是一個好的死法。她也是真的傻,為了那么點事就磨滅了生的意志。這值得嗎? 她就這樣久久地站在井邊,向著井水中望去。 就在這時,她聽到一聲緊張的喊聲:“阿漪!你做什么傻事!” 下一刻,段準的身影便橫在了她的面前,幾乎是連推帶撞的,段準攔腰抱著她離開了那口井邊。 阮靜漪被撞的唐突,肚子有些發痛。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