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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發上,那里擺著一套法蘭絨衣服和嶄新的拖鞋。昆尼西蹲下,解開邁克爾的鞋帶?!拔铱梢宰约簛??!边~克爾縮起腳,“你不用這樣做?!?/br>“醫生說你不能猛地低頭抬頭?!?/br>“我會留神的?!?/br>邁克爾很羞愧,他絕不愿讓昆尼西給他做這些粗活。身為長工,這些活兒明明該他干。他微弱的抗議沒有說服昆尼西,畢竟出院前醫生叮囑過,不能做這,不能做那,要安靜地修養一段時間,避免劇烈運動,情緒也要和緩。昆尼西幫他換衣服,邁克爾脫掉毛衣,昆尼西說,“你怎么還沒把那玩意兒扔掉?!?/br>“什么?”邁克爾低頭,摸了摸胸口,兵籍牌,那半塊兵籍牌,隔著襯衫,昆尼西肯定看到了那根鏈子,“不,這是我最珍貴的寶貝之一……刻著你的名字,我死都要帶在身邊?!?/br>昆尼西沒再說話,給邁克爾系好扣子,然后拿來幾頁紙,“讀一讀?!?/br>租房協議用德語和英語各寫了一遍,可能昆尼西認為,邁克爾大病一場,影響了語言能力,已經無力應付德語復雜多變的格和變形。協議還是老樣子,幾乎都是“不許”和“禁止”:不許在臥室吃飯、不許不換鞋子就進客廳、不許亂貼海報、禁止在屋子里踢球……禁止支持拜仁慕尼黑之外的球隊、禁止帶任何人回家。“我不會帶誰回來的,”邁克爾接過鋼筆,在兩份協議下方簽名,“我只愛過你一個人,卡爾?!?/br>“每個月十五馬克?!崩ツ嵛髡f,“吃飯你自己付,其余的錢平分?!?/br>“隨便,多少錢都行。我的工資都給你……隨便你怎么算?!?/br>“我不要你的工資?!?/br>“還是要吧,我討厭算賬?!边~克爾擠出一個笑容,“醫生說過了,讓我少用腦子?!?/br>他們吃了一頓簡單的晚餐,邁克爾只能喝蔬菜湯,吃面包。昆尼西弄了個廚房秤,稱量黃油和奶酪的重量。吃完之后,邁克爾回到他的房間——二樓,窗簾換過了,厚實溫暖,掛著潔白的蕾絲邊。他洗了個澡,等昆尼西收拾完餐具過來。但床實在太舒服了……床單干爽整潔,散發著清淡的洗滌劑的人造香味兒,邁克爾嗅著這股令人安心的氣味,沒幾分鐘就睡熟了。半夜里,邁克爾醒了過來。有人在摸他的鼻子,指尖微涼,好像在確認他是否仍在呼吸。還有一陣風一般低聲吟誦,猶如夢囈,陌生又非全然陌生,是拉丁語。“我還活著?!边~克爾輕聲咕噥,握住那只手,“別擔心?!?/br>手的主人怔住了,他正貼在邁克爾背后?!袄线~克死于車禍,我家沒人因為高血壓早死?!边~克爾說,翻過身來,抱住那具清瘦的軀體,“我是嚴重的感冒,又被打了幾拳……唔,我沒事兒的?!?/br>昆尼西的臉上掛著濕漉漉的痕跡,在邁克爾熟睡的時候,他可能哭了一會兒。邁克爾滿懷歉意地摟緊他,親吻那頭金發,“對不起,我很久都沒這么舒服過……我討厭醫院,躺在那里,成天提心吊膽的……醫生就喜歡夸大其詞,你可以摸摸看,我胳膊可比你的結實多啦?!?/br>“你是個白癡,邁克?!崩ツ嵛鞯谋羌獠溥^邁克爾的下巴,“真難以置信……”“你困嗎?”邁克爾不想去追問“難以置信”包含了什么,他就想把自己的心事講清楚,全都告訴懷里的人,他最愛的大學生,“我想說……”“你是個傻瓜?!?/br>“對,我是個傻瓜。天底下沒比邁克爾?費恩斯更大的傻瓜了?!?/br>昆尼西笑了一聲,腦袋拱了拱,“來吧,你想胡說八道什么?”“嗯……首先,”邁克爾慢慢吐氣,“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愛你?!?/br>昆尼西沒有立刻回答,既沒有諷刺,也沒有感動。能讓他為這句話感動涕零的時機早過去了,邁克爾很明白,“雖然你可能想嘲弄我,但我說的是真話……這么多年了,我終于想通了。我是個傻瓜,沒錯,我這個傻瓜愛你?!?/br>“可我不愛你了?!崩ツ嵛髡f,“我不會再愛你了,愛一個傻瓜是非常痛苦的?!?/br>“沒關系?!边~克爾很平靜,“傻瓜愛著你,這樣就足夠了?!?/br>“如果有一天,不愛我了——”“不會的,我發誓?!?/br>“別那么肯定,”昆尼西嘆了口氣,“性欲只能維持幾個月……答應我,邁克,要是有一天,那個傻瓜不愛我了,就直接告訴我,可以嗎?就算是個傻瓜,我們也得有場體面的告別?!?/br>“我愛你并非單純出于性欲……”邁克爾笑了笑,“不過,好,我答應你,我向上帝發”“然后?”過了一會兒,昆尼西含混著開口,“就這一件事嗎?”“然后,第二件,這是件不大不小的事,”邁克爾忍不住笑了起來,“抱歉,親愛的……你看到了,卡娜,就是信里我寫的那個姑娘,就是你。那封信是瑪麗寫給我的?,旣?瓊是我的前妻,一位好姑娘。但是……”這是個漫長的故事,他得從1945年講起,“我回到美國,然后……”他回憶著,那些過去的歲月,他絞盡腦汁編各種謊話,欺騙瑪麗相信在遙遠的德國,他愛上了一位美麗的姑娘。起初昆尼西還會簡短地用幾個單詞作為回復,手伸進邁克爾的睡衣,摩挲那枚兵籍牌。不知過了多久,他不動了,窩在邁克爾胸前,抓著邁克爾的衣襟,鼻息清淺。“晚安?!边~克爾小心地親了親大學生的額頭,“明天見?!?/br>第85章-第二天是個好天氣。邁克爾清早被第二天是個好天氣。邁克爾清早被昆尼西叫醒,吃飯、服藥,然后又被趕回床上。等他睡到中午醒來,一條黑色的大狗正蹲在窗前,好奇地歪著腦袋。“阿登?!边~克爾笑著伸出手,“你好?!?/br>阿登站了起來,搖搖尾巴,走過來嗅邁克爾的手掌,然后起勁地舔個沒完。1956年的圣誕節,邁克爾和昆尼西一起度過。他們去圣誕市場買了很多東西,包括給阿登買了對小小的假鹿角,戴上充當馴鹿。阿登是條非常聰明的德國牧羊犬,擁有一間小屋。昆尼西用邁克爾的舊毛衣、帽子和圍巾給阿登做了個窩,用他的話說,那些破爛的絨線,也就剩下這點用處了。平安夜那天下了雪,美麗的白色圣誕。昆尼西不去教堂,開著收音機和電視,對著烤箱忙碌。他讓邁克爾坐在沙發上,陪他聊天。阿登不能上床,但在沙發上有獨屬于它的一張墊子。邁克爾一邊撫摸阿登的腦袋,一邊看著昆尼西高瘦的背影。這個場景有些眼熟,他也許在某個夢里見過。“夏莉明天會來?!崩ツ嵛髡f,“帶著小卡爾一起?!?/br>小卡爾是夏莉的兒子,名字與他的舅舅一模一樣。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