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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桌面:“我請你去聽音樂會?!?/br>明誠一笑:“好啊?!?/br>明鏡喜歡聽音樂會,經常帶明臺去。明誠課業緊,抽不出時間呆坐幾小時??墒恰拇_挺想去的。想去就請你去。晚上明誠打扮一下,穿上格子西裝。明樓租了馬車,這種華麗昂貴的交通工具一般只用于求偶期的無理智男女,因此車夫看到兩個男人上車,愣了一下。不過反正高個子給了足夠的車資小費,他決定不管閑事。明誠坐著歐式馬車,非常興奮。明樓技術性地略過馬車費不提,明誠大約打算有個浪漫夜晚,也沒問。馬車沿著羅訥河走,夜空下漆黑的河流倒映著沿街燈火,輝煌倍增。柔軟的春風吹過來,植物的芬芳令人沉醉。明誠圓眼睛很亮,神情微醺:“大哥,謝謝?!?/br>明樓看著他笑。音樂會本身沒什么可說的。中規中矩,不好不壞。人們享受的是音樂會之前如約而至的等待,和音樂會散場之后夜色中陶陶然的漫步。明誠在明樓身邊蹦蹦跳跳。他真的醉了,神經控制不住地亢奮。他終于明白春風醉人是真的,一點不假。明樓雙手插兜,慢慢溜達,觀賞明誠自顧自興奮。明誠禾禾笑:“大哥,我發現每件樂器都有性格?!?/br>明樓輕笑:“哦?”“人也有性格。樂器和人一樣?!?/br>“嗯?!?/br>“大哥你像一件樂器?!?/br>明樓驚奇:“什么樂器?”明誠禾禾幾聲:“箏?!?/br>最近跟箏沒完了。明樓嘆氣:“怎么想起箏來了,今天晚上是西洋樂器?!?/br>明誠搖頭:“大哥是中式樂器。就是箏?!?/br>明樓無奈:“好吧,為什么?”為什么呢?明誠看夜色與燈火之間的明樓。他站在那里,溫文優雅,強悍凌厲。他柔和,亦肅殺。明誠以前看明樓的古籍,翻到明樓做注釋的一句話。形容明樓自己再合適不過了。箏橫為樂,立地成兵。第29章大凡學問越好的人,因著對“學無止境”的充分認識和對“未知”的敬畏,越好相處。古蘭教授是漢學里拔尖的人,各領域拔尖的人容易扎堆,他領著明樓認了一圈里昂學術界的大牛。這些老先生們雖然有些孩子脾性,個個都被明樓哄住。明樓記憶力超級強,古蘭教授問他典故,他隨口就來。老教授愛拿他當個活辭典,明樓腦袋里檢索不到再翻書本。古蘭教授很為他得意,明樓卻搖搖頭。“四書五經十來萬個字,我從四歲背到現在,記不住就是傻子了。就這十來萬個字,多少人一輩子琢磨不明白,我只是背熟,基本上不求甚解?!?/br>古蘭教授感嘆:“我自己的老師一輩子研究,耗了一生心血還是參不透。中國的哲學太厲害,一旦入迷,就把一個人的一生都吃了?!?/br>明樓道:“莊子與蝴蝶,莊子與魚,誰知道誰快樂不快樂?!?/br>明樓和楊堃處得不錯。楊堃退了少共,依舊信奉馬克思主義,并且試圖和明樓共同學習。明樓不反對,也不熱切,能跟楊堃聊上,也僅限于聊聊。明樓一貫表現得對政治對革命不報熱情,楊堃只好不勉強。他和女友都不善烹飪,改善生活全部仰仗明樓。明樓家紅燒牛rou是一絕,濃油赤醬鮮香入味。他多帶一些,分給楊堃兩口子,有時候古蘭教授都要分一些。幾個人圍在一起吃午餐,氣氛其樂融融。再沒有比食物更能增進情感的了,而且增進度跟食物的熱量和香味成正比。最近明樓的午飯越來越簡單,今天干脆空著手來的。楊堃幾次想問沒好意思,明樓自己解釋:“我弟弟最近準備期末考試,第二年級末分科,這兩天他在苦惱選什么?!?/br>明誠成績一貫不錯,選什么科都可以。老師推薦他選理科,明誠自己想選社科。明樓照例不給意見,明誠鬧了一頓小脾氣,今天中午明樓沒午餐可帶。楊堃謹慎措辭:“你可以給一點意見的?!?/br>明樓苦笑:“我不知道給什么意見。我真怕自己耽誤他?!?/br>楊堃拍拍明樓的肩:“下午來我家,我在巴黎的朋友來看我,就是我跟你提過的。若名不在家,下午是我們男人的時間?!?/br>“一共幾個人?”“你不用帶東西,只是聊天吹牛,你太正式,反而讓我們不自在。哦對了有可能還有個人,只是我不確定他到不到,就先不說了?!?/br>明樓幫助古蘭教授處理完一切事務,下班去楊堃家。在門外隔著門板就聽見一陣大笑,四五個男人湊一起也是熱鬧。楊堃來開門,看到明樓轉臉沖門廳里面笑:“來了,我給你們介紹個人?!?/br>楊堃家面積不大,是幢別墅分割出來出租屋。正好在一樓,臨著花園有一個延伸出去的門廊,很是“開軒面場圃”??Х茸琅宰怂膫€人,三個中國人一個歐洲人。大家站起來互相介紹,三個人不出所料是前段時間楊堃提到的丘正歐,范會國,陳繼烈。丘正歐性情活潑,很健談;范會國一副樂天知命的樣子,有點書呆子氣;陳繼烈四平八穩,最精明。歐洲人也是個年輕男子,三十上下,神采奕奕,看人的眼神有點犀利。他跟明樓握手:“您好,我叫歐內斯特·拉布魯斯?!?/br>明樓跟他握手:“您好,我叫明樓?!?/br>歐內斯特抿著嘴微笑:“蕭瓦先生提過你,說你是他教過的最出色的學生??上]有深造?!?/br>明樓一攤手:“沒辦法,討生活?!?/br>歐內斯特也畢業于索邦大學,高明樓幾屆,專注經濟,社會和文化三者結合的研究,留校任教,現在在修改自己的博士論文打算出版。他們之間很有好感。人與人之間的“好感”非常玄妙,一旦它來了,友誼很快就能建立。“我……曾經是共產黨?!睔W內斯特笑道,“我算是親身經歷了一九二零年法國共產黨的建立,不過一九二五年我退了。理由同堃一樣,政治對于我的學術研究毫無意義?!?/br>明樓點頭:“我能理解,我本人也是遠離政治的?!?/br>歐內斯特眨眨眼:“不過馬克思主義依舊是我的信念?!?/br>明樓好奇:“您現在做什么課題?”歐內斯特道:“我主要研究經濟局勢與大革命起因?!彼麩o奈,“我認為經濟能解釋一切,當然被歷史系那幫人罵死了?!?/br>明樓突然笑了。歐內斯特看他,他搖搖手:“別介意,我不是笑您。說起大革命,我弟弟也天天琢磨大革命,收集跟大革命相關的一切。他似乎確信,中國只要來一場跟法國一樣的大革命,一切弊病不藥而愈?!?/br>歐內斯特感興趣:“您弟弟多大?”“十五了。他的老師勸他,想當思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