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末之果】(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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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里不需要這種家伙?!股魉棺叩侥莻€束縛陣旁邊,看著羅努大聲說道。 通過相互觸探,羅努知道自己真的是觸怒了對方??墒撬麤]有像往常一樣嬉皮笑臉的向自己的隊長妥協。 「我似乎是很自以為是,但是還不敢和你相比,隊長大人?!沽_努扭著眉毛慢慢說出一句帶刺兒的話。 「你說什么???」森西斯沒有料到羅努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為了一個鎮民就放里奧雷特離開?你的決定還不夠自已為是么???」戰士們統統靜了下來,他們看著自己的隊友和隊長。沒有人出來說話,巴倫索姆甚至沒有抬頭,他和勉強站起來的浮拉里斯一起用肩膀架起了受傷最為嚴重的斯蓋紗。 「我做了自己的判斷,那個里奧雷特的威脅已經降到了最低,而且我們也可以隨時控制他的動向。這樣的話為什么我們還要做無謂的犧牲?」在聽到羅努的話以后,森西斯反而沒有生氣,他平靜的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森西斯!里奧雷特是什么東西,你難道還不清楚么???」羅努卻越說越激動,「那就是‘惡’!我們是阿卡梅隆的戰士!為了救十一個人可以犧牲十個人,為了救一百零一個人可以犧牲一百個人!而你現在放跑的正是有能力殺死很多人的‘惡’!無論他看上去是否存在威脅,他永遠是‘惡’,我們要向他妥協?接受他的‘契約’???為了救一個人而讓一個鎮子的人身邊永遠留下一個惡夢???」 除了森西斯以外,副隊長加爾達斯在聽到羅努的話以后也一起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這是因為洛特的戰士們只有他們兩個知道一些關于「惡」的「契約」的事情。而身為偏法術型戰士的羅努,沒有太多機會接觸有關「契約」的信息。 「羅努,相信隊長的選擇。我們會保護好所有人,不是么?難道這個男孩兒的jiejie,不在你保護的責任之內么?」加爾達斯看著羅努,指向了不知道現在心里在想些什么的斯蓋紗。 「不是永遠,羅努。我會讓人帶斯蓋紗去泰德斯堡甚至是王都,她的危險一定會得到解除,那時候就是我們清除里奧雷特的時候?!股魉褂米顝V域的觸探確認里奧雷特已經遠遠地離開他們附近的以后,將心里的打算說了出來。 羅努沉默了很久,然后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了森西斯身邊,「好吧……也許你的選擇是正確的,隊長。我很抱歉?!顾暾挠糜|探將自己的歉意傳遞了過去,森西斯理解的點了點頭。 「放開我,你這個混蛋!」那個被束縛陣困住的壯碩戰士猛的在羅努耳邊大聲吼道,羅努被突如其來的驚嚇弄得頭發幾乎倒豎。周圍的人,包括凱因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可是笑聲很快被什么事情截停了。 戰士們驚訝的發現,一個五十歲左右的陌生中年男子也在呵呵笑著。他躲在還沒被火焰侵蝕的那一邊的草叢里,似乎看到了剛才所發生的一切。然而,所有的戰士,都沒有觸探到他的存在。如果他剛才發動突襲的話,很有可能損失數個戰士的生命。因為可以進行反觸探的,十有八九是比剛才的敵人強大十幾倍的里奧雷特。 當那個男子發現站在那里的人們停止發出笑聲的時候,他便也止住笑聲重新向人們看去。他所看到的是二十四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于是,所有人都聽到了一個被扼住了一半的驚叫聲。 所有人都把武器拔了出來,可是那個家伙卻完全沒有任何攻擊的意圖。他在權衡了一會兒以后,露出一個非常和藹可親的笑容,舉起空空的雙手從樹叢中走了出來。在他舉起手的時候,所有人都在警惕著他是否在聚集能量。然而,戰士們感覺不到任何事情,甚至連一絲能量的波動都沒有。 「別緊張,我的朋友,我沒有任何惡意。請問……這里是什么地方?」男子的臉上的笑容一直沒變。 當所有在場的家伙都在苦思冥想為什么一個陌生人會稱呼自己為朋友的時候,巴倫索姆發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聲音。 「神??!他是個人類??!」 是的,只有人類是這么說話的。 人類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第42日 溶洞中的人數明顯多了起來。在凱因發現這一點的時候,他的身邊已經沒有可以供他躺下休息的空間了。原來呆在他身旁的人已經被其他人擠了過來,大家坐在一起,有些潮濕悶熱。 戰士的數量也變得多了,在這一天,整個洞里都是戰士在快步行走的時候所發出的鎧甲摩擦的聲音。凱因知道大概有些事情要發生了,在他來到這個洞xue29天以后。 一個戰士在不遠處開始大聲說著什么。那個戰士凱因認識,其他的戰士叫她奧拉蒙希絲。她經常在自己呆的這個地方附近負責分發食物,維持秩序之類的雜務。 「所有人帶好自己的東西,所有東西,跟著我走!馬上!行動有困難的在原地等待!」奧拉蒙希絲清脆但夾雜著疲憊的聲音和她的觸探一起覆蓋了附近的大片區域。人們開始站起身,向她靠攏過去。 凱因身邊的人們機械一樣的抬起還能伸展的腿向未知的方向走過去。凱因被他們緩慢而有力的推擠著,挪動了自己的步子。他并不知道接下來自己還要面對什么,可是自己必須去面對。 深處的甬道越來越寬敞,從兩邊的同樣被大自然修建的精致的甬道里涌出了越來越多的族人。大家一言不發的默默跟隨著自己熟悉的戰士走著,整個空間里回蕩著細細簌簌的腳步聲,這些聲音淹沒了隱隱的濤聲和水滴撞擊在石壁上的聲音。 凱因的個頭并不算高,他前面的那個高大的女性和其他人擋住了他前視的視線,身體兩邊和后面也全是人。在他再次能夠觀察環境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一個巨大的巖洞之內。高高的穹頂足足有洛特的能源塔那么高,遠遠地看出去可以發現洞xue的邊緣已經隱在了黑暗之中。巨大的洞xue之中足足有幾百人,而其中地勢相對較高的地方站著一些戰士。他們的中間站著「王」那歐·阿卡梅隆。 「我相信你們都知道,」阿卡梅隆發話了,他淡淡的說著,好像事情與自己毫不相關,「我的領地受到了人類的攻擊,很多城市已經不復存在,你們已經親眼親身經歷了這些,所以不需要多說了?!?/br> 「因為某種原因,‘那一位’,我們的神被消泯了。不過就像你所看到的,我們里林還是要活下去。我的部隊疏散了絕大部分地區的人到我的王都去了,只有你們現在還處在這個危險的地方?!?/br> 「王」那歐·阿卡梅隆輕輕把散在前額的頭發撥回到后面,然后掃視了一下自己身邊的戰士們,「我和這些戰士們會盡全力護送你們去往王都。大概會走一個多月,行程中大概有一半以上的人會犧牲,但是我希望你們不要放棄希望。作為你們的‘王’,會留下為你們戰斗到最后一刻?!?/br> 「王」那歐·阿卡梅隆在說話的時候沒有進行任何觸探,可是所有人的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有一些神經比較脆弱的家伙已經開始流淚。 「行動起來沒有障礙的人,出去以后由穆蘭和艾瑞德進行分隊?!闺S著那歐·阿卡梅隆的話語,一個身穿深藍色重凱的戰士和另外一個身穿灰色鎧甲的家伙站了出來,率先向一個微微放出自然光線的甬道走去。凱因認出來那是負責向平民分發食物的那兩個人。 「現在,給你們一分鐘時間向已經不存在的神祈禱?!拱⒖仿≌f。 洞xue里,幾百人開始輕輕誦讀自己最喜歡的那篇禱詞??墒?,幾秒鐘以后,聲音開始漸漸變淡。十幾秒以后,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了自己的禱告。凱因突然感覺到了近一個月沒有感受過了的觸探,來自大家的觸探。那種熟悉和溫暖的感覺再次回歸,凱因幾乎想大哭一場。而有些人已經開始這么做了——當然,大部分是女性。 所有人都開始明白,神真的已經不在了?,F在該去相信的,是自己以及自己的同伴。祈禱這種事情,是到了該放棄的時候了。接下來要依靠的,是自己的雙腳和同伴的劍鋒。 當所有人回過神來的時候,大家才發現一股隱秘但是卻無比強大的觸探從自己的意識深處輕輕褪去了。正是這道觸探在人們不易察覺的時候將大家扶了起來。人們望向這道觸探的主人,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出發!」「王」那歐·阿卡梅隆大聲說出了眾人所等待著的那個詞。 凱因和眾人,向著許久未見的日光的方向邁出了自己的腳步。 陽光似乎太過強烈了一點。習慣了能源火焰的凱因的眼睛花了好長時間才能夠正常的觀察四周的景物。他驚訝的發現洞口的外面停放著八艘還算完整的亞能源低空懸浮飛艇。一些戰士正在把沒辦法自由行動的傷員抬到飛艇的上面,而另外一些戰士正在用成袋的食物和水罐將剩下的飛艇裝滿。 身后是波濤洶涌的鏡之海,之前的一個月里凱因和他的族人就是在鏡之海下面的巖洞里茍延殘喘著。他從來沒有設想過走出那個洞xue會看到什么樣的景色,因為內心深處的絕望和無助,他沒有想過自己還會有未來。 天空仍然是深深的紫色。但是相比最開始的幾天,這個紫色已經淡下去了很多。紫色的天空似乎在代表以往的日子不會再回來。凱因甚至可以聽到天上長在發出暗淡光芒的太陽在用力喘息。 五百多個平民,一百五十名左右的戰士。這個略顯臃腫的隊伍組成了一個橢圓的形狀在根本看不到邊際的平原上緩慢的行進著。飛艇安置于隊伍的里側,平民們被戰士護在飛艇外側。五十名戰士組成的斥候隊伍遠遠地散了開來,作為預警。 人類的通信技術非常的發達。只要觸動了他們信息網中的一個奇點,他們的隊伍就會像感受到蛛網震動的蜘蛛一樣迅速地撲向自己的獵物————這是在兩個月的作戰中用鮮血得來的教訓。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多少人人相信自己可以活著到達王都。 凱因感受著腳下面柔軟的青草和迎面而來的新鮮空氣,試著活動自己已經基本傷愈的手臂。他并不在乎自己是否能活著到達王都,因為一切都被改變了。自己的家鄉被毀滅的場景在這一個月之內不停的在腦海里面回放,不論是在清醒的時候還是夢里。如果世界都這樣被毀滅了,連神都可以死去,自己的茍延殘喘就會顯得十分可憐和悲哀。凱因非常仇恨這樣的感覺。 可是沒有任何理由拒絕活下去的意志。就像自己和那個人類曾經說過的話,里林是從來不去尋找生存的意義的。作為生命,讓自己活下去,就足夠了。 「你看起來很不好,需要幫忙么?」一個略微稚嫩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凱因側過腦袋看向自己的左面。因為左眼已經不復存在,所以他需要給自己僅存的眼睛一個角度。 那是一個比自己年齡要小一些的孩子,他認為那個孩子應該只有十二或者更小。很清爽的短發,這說明他在洞xue里的時候曾經打理過。那個家伙失去了一只右手,但是傷口應該已經愈合了??帐幨幍男渥釉陲L里面輕輕擺動著,不時的甩到孩子的身后。 「我很好,不需要擔心。你照顧好自己就可以了?!箘P因盡量用溫和的語氣說道。他忍住了去觸探對方的想法,他有些擔心自己會觸探到太多負面的感情。 「可是如果很好的話,不會走路這么辛苦?!股倌甑哪樕细‖F出一個輕輕的微笑,這讓凱因非常驚訝。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種表情了。 「你知道,少了一只眼睛的話,走偏是很正常的。不過等我習慣了以后這就不成問題了?!?/br> 「說的也是啊。你看,我已經習慣用左手了,你們比我來說可不行呢,哈哈……」 凱因不知道那個少年微笑的來源。他大概只是很開朗的類型,或者說并沒有真正體會人類的殘酷攻擊??墒?,失去的右手恰恰反駁了凱因的猜想。這時候,一股平常的再也不能平常的觸探伸了過來,就好像戰爭之前凱因每天都可以體會過的那種。 「振作點兒,我們一定能到王都?!股倌甑哪抗忾W閃發光,「希望還能見到我的老爸老媽?!?/br> 「他們還活著么?」凱因問道。 「這可說不準,也許在‘暗面’被里奧雷特干掉了,也許早就死在阿卡梅隆的戰場上??墒侨绻\氣好,我還會見到他們?!?/br> 「‘暗面’?」凱因驚異的扭過腦袋看著少年,「他們在‘暗面’做什么?」 「我的父母是‘戰士’,我出生以后只見過他們幾次,可是他們是很棒的家伙?!?/br> 凱因從來沒聽說過「戰士」也可以結合,生出下一代。不過既然這個少年活生生的站在這里,說明這也不是被禁止的事情。在他的描述中可以了解,大概「戰士」的孩子是沒有辦法跟隨父母在一起生活的,畢竟「戰士」們的任務在平民眼中多變而不可捉摸。少年的回答也同時給了凱因關于他的「開朗」一個還算滿意的答案。 「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生活了吧?」凱因忍不住問了另一個問題。 「哈哈哈,你的問題很有意思。既然我沒有試過和親人一起生活,又怎么用得著‘習慣’自己生活呢?」獨臂的少年笑出了聲音。 凱因似乎被這個家伙所感染,也露出了一個短暫的微笑。 「認識一下吧,」凱因停下了腳步,向少年伸出了自己的手,「凱因·雷依諾恩?!?/br> 少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我的名字是奧索維·康夏。我們走吧,不然要跟不上隊伍了?!?/br> 如果有人在一起談話,然后保持著觸探,心情就會好很多。凱因在和奧索維聊天的時候甚至有一小會兒忘卻了心里的傷痛。 整個隊伍保持著穩定的速度,向著已經被毀滅的薩阿行進著。 人類坎貝軍團入侵阿卡梅隆地區158日前 在被「戰士」們帶回鎮子以后,凱因只來得及對自己的jiejie喊一句「好好養傷」就看著斯蓋紗被人抬進了醫療所。而他自己和那個不速之客被森西斯和另外四個戰士親自送到了鎮子最邊緣的一幢沒有人住的獨屋里面。 森西斯告知凱因,和高等級的里奧雷特近距離接觸過的話有細微的可能產生精神污染,導致性情的畸變。為了鎮民們和凱因自己的安全,戰士們特別給他準備了可以清凈的暫時生活的地方。如果一切都正常,他就可以回教塔和其他孩子繼續他們的課程了。 而那個人類,更是被森西斯視為沒辦法控制的大問題。鑒于對方相當友好而且并沒有什么傷害性,他將他暫時和凱因安置在一起。巴倫索姆,作為曾經唯一接觸過人類的戰士,被留下作為監護。 但是巴倫索姆大多數時候都并不呆在屋里面,通常只有用餐的時候會幫兩個人帶來一些面包,醬汁和水。 凱因整整睡了一天才醒過來。他首先看見的就是那個五十多歲樣子的人類。他的身邊放著一個巨大的旅行袋,旁邊的桌子上也零散的放著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凱因非常好奇的打量著屋子的另一邊坐著的他,甚至忘記了身上還沒痊愈的瘀傷。那個家伙有著不算很短的絡腮胡子,眼睛看起來難以捉摸但是卻飽含著某種老練的淡定。他也在看著自己,并且在目光相對的時候向凱因露出一個微笑。很多次,凱因都忍不住用自己的觸探去接觸對方??墒菍Ψ絽s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一樣對他沒有一點回應,甚至連禮貌性的回應都沒有。 「你在看什么,孩子?」那個人類首先打破了沉默。 「你真的是人類?」凱因大著膽子反問了一個問題。因為沒辦法和對方觸探,掌握對方的情緒就變成了根本沒辦法做的事情。所以凱因說起話來十分小心。 「是的,我是?!鼓莻€家伙似乎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后才鄭重的回答了少年的問題。他拿起來了一個筆記本和一支在凱因看來特別奇怪的東西。不過那大概是一支筆,凱因猜道。 「那么,你們呢?如果你叫我‘人類’的話,你們怎么稱呼自己呢?」那個人類一邊在筆記本上記錄著什么,一邊發問。 「我們……」凱因挑挑自己的眉頭,「我們是里林?!?/br> 「嗯……有趣的稱呼……」人類一邊埋頭寫著什么,一邊輕輕的嘟囔著。 「你…………」凱因的好奇心被對方無限的放大了。他的心里堆滿了問題。 「噢,我很抱歉?!鼓侨斯ζ饋?,「你可以稱呼我叫沙利葉,那是我的名字?!?/br> 「我叫凱因。你為什么來這里?」 「我是一個神職人員,我為萬能的上帝服務,懷著虔誠的心來到這里,向你們廣傳福音?!?/br> 對方莫名其妙的話讓凱因一頭霧水,但是他好歹聽明白了「神」這個字?!改闶钦f,你是個‘戰士’?」 「怎么?難道你們的‘神職人員’就是‘戰士’么?」沙利葉抬頭問道。 這也是沒有錯的,如果說直接為神的指令所行動的人,那就是「戰士」了。凱因對對方的問題進行了肯定的答復。 沙利葉低下頭,在他精致的筆記本上記下「魔族的核心宗教成員為暴力工具」的話語,然后開始繼續他和凱因之間的對話。 孤獨的小屋給了這兩個家伙一個非常合適的交流空間。除了用餐和休息,兩個人幾乎一刻不停的在交談。 凱因最感興趣的是沙利葉所攜帶的稀奇古怪的東西。其中大部分他完全無法辨認是做什么用的?,F在的凱因正在饒有興趣的觀察著沙利葉擺弄著一個長方形物體。 「那是什么?」他在胡亂猜測之后終于忍不住問道。 「這個?這個叫做移動電話。用這個可以和別人通話。只是在你們這里似乎很難和我的朋友進行聯絡?!股忱~頭也不抬的繼續擺弄著那個玩意兒。 「有很多像你這樣的人來到我們這兒了么?」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不過志愿者還是有一些的。我只認識其中的一個,是個科學家,也是我的朋友。希望他像我一樣,沒有和飛船一起變成塵埃。如果能找到他就好了,可以和他分享我的所得?!?/br> 「你在我們這兒得到了什么?」 「知識?!股忱~笑了,「我不僅僅是個神職人員,也是一個社會學教授。你們的社會形態非常讓人驚訝。就比方說,免費提供給陌生人食物卻不收錢這一點……」沙利葉突然開始滔滔不絕起來,可是凱因很快打斷了他。 「錢是什么?」 「貨幣,一種等價交換物……」沙利葉嘗試著向凱因解釋這個概念,「你身上的衣服,吃的食物和日用品,不是你自己能夠生產出來的。就像你說的,你jiejie制作面包,而她就用面包的價值交換其他你們所需要的東西……」 「不……就算斯蓋紗不去工作,我們也有這些東西?!?/br> 「怎么可能?」沙利葉略帶些許不屑的揮揮手,「如果是那樣,她為什么還要去工作?」 「她很喜歡做面包,也很喜歡別人稱贊她做的面包?!?/br> 「那她可真高尚……其他人肯定不會……」 「都是一樣的。大家都只會選擇自己喜歡做的事情,為什么你會覺得有人不想工作呢?」 沙利葉很難向凱因解釋這一點。僅僅幾天的生活,他就已經發現他心目中的「魔族」已經和他所知的任何一個種族大相徑庭。 「各取所需……人人平等……沒有‘經濟’……」沙利葉沉吟著一些凱因難以理解的詞匯,然后倒吸了一口氣,「上帝……這不是魔界……這是一個烏托邦……」 凱因有時候完全不理解對方的反應。對他來說再也正常不過的事情,卻會令這個人類大呼小叫甚至狂喜亂舞。人類真是有趣的生物,他這樣想著。 沙利葉從貼身的口袋掏出一個圓形的小巧金屬片,他把它輕輕放入了凱因的手中。凱因仔細打量著這個金屬片,上面雕刻著非常精細的花紋。 「這是什么?」凱因問道。 「這個就叫做‘錢’……」沙利葉沉吟道,「它可以說是人類一切罪惡的根源,人們為了它可以自相殘殺,可以拋棄和背叛自己最重要的朋友和親人?!孤犞脑?,凱因瞪大了眼睛,完全沒辦法相信。還沒有等凱因發問,一個刺耳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真是太可笑了??!不過也對,你們人類最喜歡的就是把自己的罪惡歸結到別的東西上面?!?/br> 凱因和沙利葉順著聲音望去,他們看到的是一張壞笑著的死灰色的臉。那張面孔的主人正趴在窗臺上,大概之前一直都在津津有味的聽著兩個人的對話。 「里奧雷特?。?!」凱因驚恐的從自己的鋪位上跳了起來。而沙利葉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 「給我閉嘴,里林?!估飱W雷特露出一副兇惡的嘴臉,他的表情讓凱因渾身發抖。滿意的看著對方的反應,里奧雷特笑了。 「別那么緊張。你應該知道,我和你們的戰士有著契約,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所以,坐回去吧,里林。我只是對你們的談話很有興趣?!?/br> 沒有理由也沒有能力反駁對方,凱因只得警惕的看著對方然后坐回到自己原來在的地方,并思索著巴倫索姆現在在哪兒。 「很抱歉,我是沙利葉,請問你是……」沙利葉試圖弄清對方的身份。 「人類啊人類……呵呵……」里奧雷特搖搖頭,從并不算大的窗戶一下子跳進了屋里,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窗戶下面的地板上。他的身體用一件不知從哪里弄來的破布包裹的嚴嚴實實,眼睛里閃爍著略帶興奮的光芒。 「在你們眼里,我們是同一個種族。對么,人類?」里奧雷特指了指自己和凱因。而沙利葉茫然的點了點頭。 「這就是你們人類自以為是的地方。我是一個里奧雷特,而他是里林。這就好像黑色和白色一樣的區別?!?/br> 「可是你們…………」沙利葉皺起了眉頭,略微有些無措的用手指輕輕掃了掃眼前的兩個家伙。 「看來人類和里林一樣愚蠢啊……」里奧雷特咧開嘴笑了笑。凱因對他的發言非常生氣,他張開自己的觸探想把這股憤怒傳遞給別人??墒悄窍喈斖絼?,這里的兩個家伙都不是能夠傳遞觸探的。 「你的論調十分有趣,」沙利葉一如既往的和藹的笑了,「在你的眼中,我和凱因是相同的東西。而在我眼中,你們也沒有什么區別。這樣說來的話,你我又有什么分別呢?」 里奧雷特微微一愣,繼而發出了肆無忌憚的笑聲:「人類啊,哈哈哈,不,那個叫沙利葉的家伙,我真的是太喜歡你們人類了。比起那些古板到極點的里林和我那些無聊到極點的同胞,人類真是非常有趣的種族。但是你要知道,導致我和你們不一樣的地方正是你們兩個種族的無知?!?/br> 「請你詳細解釋一下可以么,里奧雷特先生?」沙利葉很利落的抄起了自己的小本子和筆,他看起來非常誠懇。 里奧雷特看起來猶豫了一下,不過他最后還是開口了:「里奧雷特不是我的名字,和你們一樣,我也有名字。我叫棄晶?!?/br> 「很高興認識你,棄晶先生。如果你愿意的話,可以繼續我們的談話么?」沙利葉輕輕地點了點頭,說道。 棄晶皺著眉頭打量了沙利葉很久,最終沒有像往常一樣對對方進行冷嘲熱諷。他把自己的目光轉向凱因:「身為里林的他們,如果愿意,可以永遠的存在下去??墒撬麄兊那笾俚目蓱z,他們被自己的保護者引導著,不愿意去尋找世界的真相,他們像動物一樣的活著,就僅僅為了活著而已?!?/br> 「是這樣么?」沙利葉疑惑的看向凱因,凱因一副略微生氣的樣子,但是卻沒辦法反駁對方,沙利葉將注意力轉回到棄晶身上,「這是為什么?難道他們沒有求知的欲望?」 「你可以這么認為,如果你對這個答案滿意的話?!箺壘嶂炻冻鲆粋€在凱因看來非常難看的笑容?!缚墒鞘聦嵤?,他們……可以……觸探,對么?」棄晶看向一邊的凱因。 「凱因,什么是觸探?」在發覺棄晶也并不非常了解觸探以后,沙利葉把問題扔給了凱因。 觸探這種東西在凱因看來和視覺、嗅覺并沒有太大的區別。相互的觸探可以完整的將兩方的感覺和情緒傳遞給彼此。如果兩個成年的里林在交談時不進行觸探的話,對話幾乎沒辦法進行。對于里林來說,這已經成為了最最基本的交流習慣。 「啊……這就好像我們喜歡察言觀色,而你們是通過觸探來做這些?!股忱~試著說出了自己的理解。 「你錯了,人類。里林和我們最根本的不同在于,他們的觸探是毫無保留的?!勾蟾攀莿P因聽錯了,棄晶的話語中似乎呆了一點點的羨慕,「也就是說,他們不會撒謊?!?/br> 沙利葉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但是他似乎并不完全相信?!竸P因,你們里林是從來沒有謊言的么?」 「謊言是什么?」凱因皺著眉頭問。 從來沒有過謊言的里林,在語言中甚至沒有相關的詞匯。當沙利葉告訴凱因,「謊言」的意思是什么以后,凱因更是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 「他們的觸探就是他們內心所想的全部,所以他們不懂什么叫撒謊。就是由于這個原因,他們可以百分之百的相信比自己有資歷的人所告訴他們的話。當他們里林的戰士告訴平民,‘某件事不是你們需要知道的’的時候,他們就會完全服從而沒有任何疑慮?,F在,你該明白他們為什么對這個世界的真理毫不在意了吧?!箺壘Р粎捚錈┑南蛏忱~解釋著。 說到這個程度,沙利葉對心目中的「魔族」已經建立了新的意識模型。他驚訝的發現,這個種族似乎包含了人類所有向往著的優點。 「而我們,里奧雷特……」棄晶一如既往的邪惡的笑著,然后指了指自己,「就是你們人類所有的惡念以及陋習的體現?!?/br> 「我們的那半個世界的混亂程度你難以想象。所有里奧雷特可以沒有任何理由的相互殘殺。我們那里很難找到除了我們之外的生命體,無論是植物還是動物。強大的里奧雷特可以對比他弱小的做任何事情,只要他愿意。而獸型的里奧雷特也可以隨時被我這個樣子的同胞當做點心吃掉?!?/br> 聽了棄晶的話,沙利葉才明白了為什么凱因在看到里奧雷特以后是那樣一種表情。他感到微微的后怕,如果不是對方口中所說的「契約」,那么自己說不定會莫名其妙的身首異處。 棄晶似乎非常滿意的欣賞著對方所流露出來的恐懼。然而在后來凱因才明白,那個時候棄晶并不是僅僅在心理上得到了某種滿足,他更是直接從身為人類的沙利葉那里得到了里奧雷特所鐘愛的力量源泉————負面的情緒。只是那個時候凱因并不明白而已。 「棄晶先生,你懂得可真不少,我今天學到了很多東西,非常感謝?!股忱~偷偷拭去額頭上滲出的一點點冷汗,「可是你又是從哪里知道的這些呢?」 「人類啊……其實我并不希望你知道這些。不過,如果可以欣賞到你漂亮的感情的話,那對我來說也是不錯的?!箺壘Ш俸僖恍?,「你喜歡真理么?」 沙利葉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輕輕點了點頭。 「我說過,我們是你們惡念陋習的體現。其實這不是比喻,而是事實。里林擁有著人類的容貌人類的rou體和人類最美好的性質。而我們里奧雷特卻是某種程度上的能量體,你們人類的惡念越是強大,我們就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強壯。你知道么,最近我們那里的成員數量突然開始激增。很多獸型里奧雷特已經變成了人形。而我之所以會意外的掉到里林們所謂的‘光面’,我想大概是我們那里人太多把我擠出來了吧,哈哈哈哈?。?!我很好奇你們人類世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br> 至少在最后幾句上,棄晶沒有說謊。 「你察覺到了什么么,人類?」棄晶饒有興趣的看著沙利葉。 沙利葉緩緩的點頭,「我相信你說的話。你們的世界,一半是人類最終的夢想‘烏托邦’,一半是人類社會能夠混亂到的極致‘無政府主義’……倘若能把你們結合在一起……」 「真是不錯的領悟能力……把里林和里奧雷特結合在一起,就是人類。他們是你們在道德和覺悟上所不斷追求的形態,而我們就是你們期望能夠屏蔽的本性。按照里林的說法……倘若說我們是‘惡’的話……也不是不合適?!?/br> 沙利葉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的嘴唇開始微微的顫抖起來。棄晶發現了這個細節,然后開始哈哈大笑。 「所以,你知道我為什么知道這些了吧,人類?」 「…………你們里奧雷特……生來就知道‘真理’……」 「或許,也并不是你所想的‘真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越強大的里奧雷特,就越接近那個詞?!?/br> 「而你們……所代表的是……」 「沒錯,我們就是你們的惡?!?/br> 沙利葉的腦海仿佛發生了強烈的爆炸,他沒辦法接受那個事實??墒抢硇愿嬖V他,他聽到的是真實。 「難道……尋求真理……是人類最大的‘惡’……?」凱因喃喃的代替腦海一片空白的沙利葉吐出了那個他不敢面對的句子。沙利葉坐在那里,似乎頭發全部變白了,就好像整個人蒼老了好幾歲。 「這可不是我說的?!箺壘Ш俸僖恍?,「事實只不過是,我們就是人類一切的罪惡,而恰恰我們也是接近真理的種族?!?/br> 「不對!絕對不可能!求知是我們人類進步的根源。而求知的欲望是沒有罪的!」沙利葉的臉扭曲在一起,聲音不自覺地提的非常高。 「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人類?!咕驮谏忱~的理性幾近崩潰之前,小屋的房門被打開了。身穿鎧甲的巴倫索姆提著他的武器走進來。雖然他的話是對沙利葉說著,然而他的眼睛卻死死盯著坐在窗戶旁邊的棄晶。棄晶在巴倫索姆進來的一瞬間,臉上的笑容就凝結成了冰冷的警惕和一絲細微的恐懼。 「或許那個里奧雷特說的并不全錯,可是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們里林也有罪惡。我們也會憤怒,有的時候也會相互仇恨。嫉妒,厭惡,絕望,恐懼,這些‘惡念’我們一樣也不少。只是我們擁有‘神’所賜予的‘觸探’,所以我們可以毫無顧忌的溝通,友愛和信任。身為‘善’的我們,擁有這些‘惡’;你怎么知道里奧雷特就沒有一絲‘善’呢?而你所謂的‘擁有真理’,又怎么能確定是罪惡的一部分而不是……」 「閉嘴吧??!」棄晶突然大叫了一聲,他氣急敗壞的站起來,雙手不停的顫抖,「你們里林真是油嘴滑舌自以為是的東西!」 在說完這一切以后,他就像進來時一樣從窗戶竄了出去。 在聽了巴倫索姆的話以后,沙利葉的情緒似乎穩定了不少。他蒼白的面孔慢慢恢復了血色。巴倫索姆沒有多說什么,他像往常一樣把帶來的兩人份的食物交給了凱因,但是卻沒有再離開。他在棄晶曾經呆過的位置坐了下來,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安靜。 這個安靜的氣氛斷斷續續的一直持續到了凱因和沙利葉被允許進入洛特。那已經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 很自然的,凱因離開小木屋以后的件事情就是去探望自己的jiejie。雖然早已經被告知斯蓋紗手臂上的傷勢已經得到了很好的控制,但是凱因需要自己親眼確認一下。 和想象中不同,當凱因進入斯蓋紗所在的房間的時候,他發現斯蓋紗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樣虛弱。斯蓋紗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手臂被打上了固定用的石膏吊在胸前。她將頭轉向自己的兄弟,然后放下了手里的書本。 「手感覺怎么樣?」凱因在踏進房間的同時急切的詢問。 斯蓋紗輕輕笑笑,伸手拉過凱因并用還能使用的那只手用力的摸了摸他的頭,「慢慢在好起來,放心吧?!?/br> 凱因細細打量著自己的這位親人。斯蓋紗的頭發長的有些長了,隨意的扎在腦后。凱因隱隱感覺到自己的jiejie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少了一點豪放,多了一點寧靜。那不是由于身體上的疲憊導致的,而是從內心深處給人的印象。 「好幾天都沒去學校了,課程落后了很多了吧?偷懶的話可不行?!?/br> 「……」凱因沒有回答,「你身體里面的那個東西……他們怎么處理?」 斯蓋紗沉默了一會兒,「他們很快就會帶我走,往王都去,看看是否有人能幫我?!?/br> 凱因微微呆滯了一下,「什么時候走?」 「等我的這只手再回復一下,然后似乎……‘巧手’路提拉準備要動身去神都了,大概會一同去?!?/br> 「是么……要多久才能回來?」 「運氣好的話,半年之內就可以回來?!?/br> 「而且…………」一個聲音從凱因的背后傳了過來,他回過頭去,浮拉里斯。浮拉里斯像以前一樣,將身體和鎧甲遮在一塊不知從哪里弄來的布里面。這家伙看上去已經完全沒有了來自戰斗的疲憊和傷勢。 「而且為了保險起見,我會在旅途中保護她?!垢±锼惯@樣說著,將目光掃過面前的兩個人。斯蓋紗在目光與浮拉里斯接觸的時候露出了一個微笑,凱因沒有錯過那個微笑,他覺得自己從沒見過斯蓋紗這樣笑過。 「我可以一起去么?我很想看看王都是什么樣!」凱因并沒有體會到身邊兩個人之間的微妙感覺,他大聲提出了自己的一個請求。 「那可不行,你已經缺了很多課程?!顾股w紗毫不留情的說道,并因為凱因夸張的失望表情笑出了聲音。 沙利葉遠遠看著聚集起來的人們,然后看向一直陪同著自己的巴倫索姆,「這是在做什么?你們里林的集會嗎?」 「嗯。按照你們理解的話,葬禮這個詞比較合適?!拱蛡愃髂仿约铀妓饕院笳f道。 「葬禮?真遺憾。是什么人去世了?」沙利葉看著人們在小廣場上越聚越多,似乎是什么重要的人物逝去了。 「去看看吧。你來這里的目的不就是想了解我們的文化么?」 「喔喔,對你來說,文化這個詞已經可以熟練掌握和運用了么?」沙利葉挑了挑眉毛。 「我在你們那里呆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如果要我說的話,文化這個詞在某種程度上被你們的行為復雜化了?!?/br> 「哈哈,你說的也不錯。從社會學角度講,人類必須要賦予社會中個體的行為一個明確的目的,并且個體會把其中的意義填充到讓自己滿足的程度。這也就是從文化上可以考究一個社會的思維形態的原因?!?/br> 「可是你忽略了一點?!?/br> 「什么?」 「這里活著的并不是人類。里林的滿足感并不需要持續增值,所以他們也就不需要文化或者思維形態這些東西?!?/br> ……可是文化和思維形態不會由于受體不需要而被抹殺……沙利葉心里想著,但沒有繼續和旁邊的戰士爭論,因為他發現了更有意思的事情。 「你剛才說……他們?」沙利葉好奇的問道,「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是里林?」 「被你發現了。通常意義上來說,我是里林??墒菑哪愕纳鐣W角度來看,我并不是?!?/br> 「我并不明白?!?/br> 「因為作為戰士而言,我們不屬于‘社會’成員?!?/br> 這個答案對身為社會學教授的沙利葉來說是沒有意義而可笑的。他并不想花費的心思給這個里林的戰士上一節社會學基礎課,可是他內心里的求知欲告訴他,對方的意思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幼稚。 「我們戰士,是‘那一位’的使者,是和平民里林完全不同的存在?!?/br> 「‘那一位’是指……?」 「神?!?/br> 啊哈。沙利葉在心中發出這樣一個聲音。宗教問題?也許是的。雖然自己是虔誠的教徒并深信上帝的存在,但是自己并不死守原教旨派的那一套。對于他而言,異教徒并不是邪惡和不可教化的那一類型。 沙利葉曾經在最初的與里林少年交談的過程中就得到了有關這個種族關于宗教方面的一些信息。當他得知,本地的所謂神職人員和戰士是劃等號的時候,他相信這個種族的宗教是一種暴力和強權的體現。然而在短短的幾天中他卻發現,這些所謂的戰士們對貧民而言是強大而親切的。他們的暴力受體不是平民,似乎也不是異教徒——在他的調查中他很清楚的認識到一個事實:里林的宗教具有唯一性和統一性。 這就是說,這個種族只有一個信仰而且信仰率百分之百。 沙利葉本能的對這個結果做出了懷疑的反應,但那是徒勞的。盡管他無法理解這種奇跡似的信仰普及率,卻無法反抗自己的眼睛。 他可以看到每天傍晚的時候,所有人都會做的祈禱。每個里林的禱詞都不盡相同且優美樸實。和人類一樣,里林的祈禱同樣包含這贊美和感恩兩個部分,但是他們的禱詞更像是詩篇。這使得他更加確信這是一個值得溝通的文明。 只是大概某些緊握著權利和槍的手的主人很難相信自己的結論。 不遠處的葬禮似乎開始了。整個廣場并不大,所以顯得略微有些擁擠。沒有任何特別的裝飾,也沒有人類葬禮上略顯莊重的統一顏色。遠遠看去那就好像是一個會議,沙利葉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個年邁的女性在人群中央的高臺上向大家說著什么。那位女性穿著一身寬松的短衫,顯得相當隨意。所有的人都在側耳聆聽她所說的東西。沙利葉離得很遠,他并不能聽清。 「那位在演講的婦人,她是這里的領袖么?」 「不??吹剿砗蟮哪莻€男人了么?他才是這個鎮子的‘裁’?!?/br> 「那么,這一定是她親人的葬禮?!谷绻皇沁@樣,沙利葉想不到還有誰更適合做葬禮開場的講話。 巴倫索姆看著沙利葉,露出一個戲謔的笑容,「她在那里講話,那是因為這是她的葬禮?!?/br> 沙利葉已經不是次看到巴倫索姆的這種笑容了。對方對人類的世界有著相當程度的了解,所以常常藉此故意欣賞自己目瞪口呆的表情。 「好吧?!拱蛡愃髂肥栈刈约旱男θ?,「如果我不仔細給你解釋的話,你會睡不著的?!?/br> 沙利葉自然而然的點頭。 「大多數里林能夠感受到自己衰老的程度。他們會在衰老到不能動之前離開自己的家鄉,前往一個地方。在那個地方,所有的里林都會得到永生并找到永恒幸福?!?/br> 「聽起來,像是天堂?!股忱~皺起了眉頭。 「我并不是不了解你們的宗教,人類?!拱蛡愃髂窙]有理會對方的不滿,「或許叫天堂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們把那里叫做神都?!?/br> 「所以,在那個婦人死亡以后,她的靈魂會去往神都以不朽,是么?」 巴倫索姆搖了搖頭,「你還是不明白。她如果成功到了神都,她就不會死?!?/br> 這對沙利葉來說沒有任何幫助,他仍然無法理解自己所聽到的事情。所以他決定把這段對話的錄音存放在「待考」的文件夾里。在他看來,神都這種東西太過虛無縹緲。沙利葉承認,天堂也正是這樣的東西。作為教徒的他,也是完全可以理解信徒對這類東西的崇信的。 「我知道你并不相信我?!拱蛡愃髂泛呛切α诵?,「不過你要知道,我是從那里出來的。每個戰士都是?!?/br> 「我會給你寫信,所以不要太擔心?!顾股w紗臉上帶著微笑,看著面前的凱因。只不過她微皺的眉頭正在訴說沒辦法掩蓋的擔憂,以及對自己兄弟的不舍。 凱因微微點頭。他看向旁邊背著一個巨大包裹的浮拉里斯,「向我保證,我的jiejie回來的時候一切都會好?!?/br> 「我保證我會盡我所能?!垢±锼箾]有笑,他輕輕地點了點頭。如果斯蓋紗痊愈的話,肯定是會回來的。但是浮拉里斯的行程就不那么確定了。洛特缺少的戰士名額估計很快就會被新來的戰士所填補,而浮拉里斯有可能會被就近分配到別的需要他的地方去。換句話說,他才是真正和大家永別的人。 戰士們的首領森西斯·寧和他的副手加爾達斯就站在他們身后不遠處的地方。他們沒有上來說什么,只是靜靜地站著看幾個平民依依不舍的道別。另一邊是「巧手」路提拉和她的親人在說著最后的離別話語。那名年邁的婦人看上去仍然神采奕奕,只是矍鑠的精神狀態沒有辦法遮蓋那滿面刻下的皺紋。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路提拉那邊情況的感染,凱因突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他不知道這會不會是和自己的jiejie或者浮拉里斯的最后一次見面。深深地不安從內心深處洶涌而出,他盡力不讓這股觸探伸出去。他差一點兒就做到了。 接收到他觸探的是浮拉里斯??瓷先ツ贻p的戰士遲疑了一下,做了一件以前試圖做過的事情。浮拉里斯伸出手,放在了凱因的腦袋上。凱因這一次沒有躲閃,他注視著曾經在危險地境地拯救過自己的那個人,并且回想起不久前他對自己的教導,然后心里開始漸漸變得溫暖起來。 凱因比浮拉里斯矮一個頭。浮拉里斯輕輕俯下身,看著凱因的眼睛說:「我會回來的?!?/br>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浮拉里斯的話最終沒有實現。他自己也并沒有想到接下來的日子發生的事情改變了整個世界的步調,無論是光面還是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