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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子燃裂聲起,小妖們便捂著耳朵笑嘻嘻地跑掉了。只是外邊熱鬧歸熱鬧,這些事俱是與樂皖無關。與外邊的熱鬧相比,他這兒當真冷清得很,他躺在榻上已有多時,卻是如何也睡不著,外邊那爆竹聲聲入耳,似乎還伴著笑聲與話聲,他聽得愈覺心悶,思緒便也不自覺飄至昔年往日……那是還有師父陪伴的昔年。可現在,只有他自己了。輾轉難眠,他終是披衣下榻,步出房外坐在了院中賞月。哪知他才坐下,天邊忽有天花綻,卻不過是曇花一現,只猶記星火照明半邊天,天花如逐流云散,不過驚鴻一現,不過清風淡過,終是一眼罷了。怎料天花才散,忽有仙人踏云而來,鴻衣羽裳,面如冠玉,懷里還抱著奄奄一息的人兒。云間仙人,似真似幻,如霧如煙,他就如一陣清風徐來,穩穩落于樂皖眼前。而那仙正是星君,他此時面無表情,卻不難看出眉目間似帶了哀傷。“……”樂皖詫異,將目光落在他懷里之人時,星君忽將人橫抱起來,與樂皖擦肩而過,走進房里隨之放在榻上。而那躺在榻上之人,青絲早已成雪,他緊閉雙目,一眼看去臉色蒼白之甚,便連唇色亦是青白。不過一眼,樂皖便認得那蒼白消瘦之人,正是他所心心念念之人,他心頭猛然一顫,鼻子也忽覺一酸,心下百感交集。“你還記得嗎?他是你的師父?!毙蔷龅?。“他怎么了?”樂皖藏于袖下的雙手,恍然緊握成拳,指尖輕刺掌心傳來陣陣刺痛,可這痛自是敵不過如千萬銀針刺心尖的痛。“受了重罰,怕是活不成了?!毙蔷坏氐?,語氣里似還帶著譏諷,他側臉一瞥樂皖,見他黯然垂眸沉默不語,便自袖中取出一信箋,遞與樂皖,“這是你師父要我給你的?!?/br>樂皖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接過了信展之細看——信上寥寥幾言,不過叮囑他平生有何該做,有何不該做之事,只是末句卻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只望永記于心。“師父啊……”樂皖將那信揉成了一團,末了,便坐在了榻邊,他執起了卿安的手,隨之與他十指緊扣,似是想著這般便能留下這人。奈何天命已定,怕是再無緣能與他閑聊世事,吟詩作賦了。任滄海桑田,白云蒼狗,在這一生的記憶之中,唯留下了那抹翩翩白衣的身影。他的目光,自落在卿安的臉上后,便再無離過,直至他淚眼朦朧之間,竟是瞧見那人唇角微翹,似是輕揚一絲清淺笑意。頓時,樂皖一愣,他湊近了卿安的臉龐時,卻見那人眼角有淚。樂皖也不由淺笑,而后低首吻了吻他的眼角,舔去了那滴淚珠,舌尖只嘗了咸澀之味。“師父,我喜歡你?!爆F在說,許是不遲吧?他如此想道。那人唇角仍有笑意,卻不知已是生或死,那話究竟有無聽入耳中,亦是不清楚了。星君在旁看了許久,他恍然道:“小妖怪,我可以幫你?!?/br>“嗯?”樂皖聞言,而后轉臉看向了他。幫他?為何要幫他?樂皖一時茫然,卻也沒開口問了出來。“你可愿以命換他的一命?”樂皖愣了愣,回過神來后,他道:“好?!蹦┝?,那緊握著卿安的手,更是握緊了些許。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新年快樂?。?!第30章第三十章妖的一世修為化作內丹生于體內,若失了內丹便也無了修為,自是不再成了人形。彼時,樂皖不止將內丹給了卿安,也將自己的一生給了他……縷縷清風忽過,拂來了千片紅葉,只覆在了梨樹下窩著的那狼身上,而后再不見蹤影……猶記那時,那狼將他的命付之與卿安時,卻在那一瞬之間,心生了淡淡的悔意。他這一生不曾悔過什么,只是當他甫一想到輪回之事,他便有些后悔了。只因他在那刻,恍然想起卿安曾與他說過:凡渡奈何橋前,定先飲下忘憂散。昔時尚未化作人形,只窩在卿安的懷中,聽他說著許多故事,說過上百篇故事之中,他最為深記的便是那關乎忘憂散的故事。他還記得那人曾說:“若不飲忘憂散亦可,不過要躍下忘川河,等上千百年方能轉世,千百年間,你許會見到今生所愛之人,飲下忘憂散而后渡了奈何橋。若千百年后,執念未散,便可重回人間,去尋你那已等了千年之人?!蓖鼞n散一飲則忘卻一切,可他最不想忘記的,便是卿安啊……如今獨他一人行于黃泉路上,路上但見一岸生來不見葉的嫣紅花兒,只遠遠一看,便覺那兩岸嫣紅宛如燈火。不過流連片刻罷了,卻有絲絲淺香繚繞鼻尖,不由得輕嗅入鼻,末了,那昔年往事卻恍然在腦中浮現出來……也不知是否因這香愈濃,他竟是見到前兒有一熟悉身影正負手而立。白衣翩翩,青絲如雪……剎那間,那狼的心驟然一緊,他急步上前,只驚喜地喚道一聲“師父”,而后伸手欲要牽他的手時,卻是什么也沒有捉到。那狼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掌心,似乎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半晌,他終是輕扯出一絲笑意,而后拂了拂衣袖,繼續往前走了。其實這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自己為何還如此笨?傻乎乎地跑去想捉住他,竟還連那聲稱呼也念出來了。樂皖忽覺自己方才那般舉動甚是好笑。奈何橋前,有一女子為經過之人遞上湯碗,那狼自也不為例外。“這是?”樂皖看著碗里如墨汁般的水蹙眉問道。“忘憂散?!?/br>樂皖聞言,而后捧著那湯碗站在一旁,他倒也沒立時飲下,只抬眸看向奈何橋下的忘川水,思緒卻已不知飄向了何處。待得良久,他才回過神來,轉眼看向自己手中的這碗水,心下正有些猶豫不決。“飲下后,當真會將今生之事忘卻嗎?”樂皖恍然開口。那女子聞言,愣了愣,隨之一笑:“呵呵,若不然又為何會喚作忘憂散?”“若不飲下,是否要等上千年方能轉世?”女子舉袖掩唇莞爾:“你若想在忘川河里等上千年,便莫要飲下罷?!彼谀魏螛蝾^已不知是第幾年了,見過之人亦是不知幾多,她能明白,尚有人并非會心甘情愿飲下這碗水。話音剛落,但聞“咣當”一聲,循聲望去,卻見一地碎片。“不過千年,我等便是?!蹦抢谴浇禽p揚,難得一見春風笑意,仿佛放下何心事一般。幾百年沒有那人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