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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肚子,便要辛苦你一個人想法子?!?/br>秀娘搖搖頭,目光低垂,輕聲道:“是大君吩咐我跟著你的,我便是你的人?!彼D了頓,聲音又低下去幾分,語氣中卻多了些決絕,“等你死了,我一定把你帶回九黎安葬,誰敢攔著我,無非盡力一拼,大不了陪你一塊兒死在那里罷了。至于永嘉,便讓他自個兒過?!?/br>四郎失笑道:“說著說著就發狠,大君原本那么多婢子任我挑,本想挑個嫻靜聽話的,卻選了你這么個兇巴巴的小娘子。好罷,不管永嘉便不管,便讓他自己闖蕩去罷,但你也不必非得回九黎,這么些年過去,族人已傳了多少代,早沒有認識的人啦,身上沒有蚩尤鱗,他們怎么會讓我葬進祖墳?你硬去爭個頭破血流也是無益,還不如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把我埋了,然后嫁個年輕本分的郎君,好生過完剩下的日子,再不用守著我這個老頭子啦?!?/br>兩行淚從秀娘眼中緩緩流下來,她再也禁不住,將臉緊緊貼在四郎肩膀上,低聲哽咽道:“你哪里老了,你老了,我也同樣老了,四百多年的日子一起過來,除了你,旁人我都看不上?!彼睦晌⑽⒁恍?,笑容中略有幾分苦澀,他抬起頭向東望去,目光深遠,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看到了那極東之地。西廂里,永嘉緊緊握著銀珠,貼著簾子站在門口,面容沉靜,再不像方才那般幼兒的純真稚嫩。任誰一口氣活了四百多年,哪怕其中一多半時間都住在深山,也沒辦法再像幼兒一般純真稚嫩,心思再少,也是有的。永嘉就有很多煩惱,例如,他的身體長得實在太太太太慢了!慢得簡直令人發指。按常理,四百多歲的人,也是半個彭祖,便該是白須飄飄,童顏鶴發,看著又睿智又沉穩又有本事,儼然太公重生黃石再世的模樣,哪有似他這樣,四百年光陰過去,居然還是個經常要鬧肚子餓的垂髫童子。永嘉咬牙切齒盯著手里的銀珠,這珠子當真雪白純凈,個大圓潤,看著就口感上佳。這幾百年來,他零零碎碎的各樣金石吃過無數,銀子雖比不得煉化的金子來得香滑,但勝在生吃時很是軟脆,尤其這顆珠子聞著氣味純正,想是吃起來必定入口即化,絕無渣滓,著實引人口水。然則這顆珠子是四哥拿他的本命鱗甲換的,他有點舍不得吃。那片鱗甲,記得小時候曾聽四哥閑聊時說過,是九黎族身份的象征。九黎族始祖就是當年那個大鬧中原,和黃帝打得不可開交的蚩尤,其族人力大無窮,可吞金石,刀槍不入,但歷經幾千年滄海桑田,九黎族人的蚩尤血統已經非常稀薄,除了族長一脈因有蚩尤珠護持,壽命綿長,因此血脈還算純正,依舊保持幾分法力,其他人除了身上有多多少少幾塊蚩尤麟,已與常人無異。族人去世后,蚩尤麟會脫落,顏色赤紅,質地堅硬無比,若以之鍛造成兵,其光如電,可削金玉。有少數一些蚩尤麟流傳于世,世人只看其色火紅,稱為火精,是不可多得的鑄劍材料,千金難買。四哥這回想是看自己一連幾月餓得狠了,又實在弄不到錢,無可奈何之下,竟生剝了身上唯一一塊麟拿去賣掉,換了銀珠給自己充饑。不曉得哪個jian商買去了四哥的麟,當真可恨,蚩尤麟是何等的神物,居然只換了這么小一顆珠子,若碰上個識貨的,怕不得搬來個金山銀山才夠?永嘉想著那高高的金山銀山,簡直可以聞到撲鼻而來的香氣,越發餓得難耐,終于忍不住呲起尖尖的小白牙,咔擦一聲,從銀珠上脆生生咬下一塊嚼了嚼,頓時清甜甘爽的銀水流了滿口。好吃!永嘉幾乎要淚流滿面。這么好吃的銀珠,上回吃到已經是幾年前了吧!平時只能啃些銅鐵勉強充饑,還得提防附近的銅匠鐵匠問起,為甚么謝四郎家的銅鍋鐵鋤頭一天到晚地壞?饒是幾年一搬家,也怕人議論,不敢敞開吃喝。何況四哥在掙錢上實在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丁點兒商業頭腦都無,只能老老實實種地,所得有限,也供不起他敞開吃喝,還不準他去偷去搶,若不是歷次搬家途中,他還能躲在馬車里抱幾天蚩尤珠補充元氣,只怕早餓死了。而當年從謝家順手拿走的幾件金銀器物,也統統被少不更事的自己一股腦吃到肚子里,不然留到現在,拿來換多少金珠銀珠不可得?越想越郁悶,再狠狠咬一口,寸許大的銀珠,就這么被他三口兩口吞落肚。永嘉舔舔嘴唇,恨不得再來那么十幾二十顆吃才好,可是終究不可得,無非想想罷了。他已餓了數月,一顆銀珠落肚,登時覺得身上滿是力氣,忍不住便轉起了不可告人的小心思。蚩尤麟新剝,血氣未散,必定還帶著四哥的味道,原先不曉得,被賣的賤了,現下既然曉得吃虧,身上又有了力氣,何不追著氣味尋過去,找那個jian商好生理論理論,拿回應得的價錢呢?這不能算偷,也不能算搶,是我們應得的,也不要多,再給那么幾十顆金珠銀珠,就馬馬虎虎吃點虧算了。但這事一定不能讓四哥知曉,那個老實頭,即便是那么寶貝的蚩尤麟,賣得再虧,賣了就是賣了,也決計不會翻回頭再去多要錢的,因此只能夜里悄悄出去。只盼那個jian商不要拿著蚩尤麟到處亂跑,最好乖乖呆在店鋪里等著。他心里計較已定,面上卻甚么也顯不出,只是露出一副吃飽喝足的饜足神態,袖子里藏著這段日子辛辛苦苦做出來的石刀,笑瞇瞇團坐在席子上看秀娘伺候四哥用飯。說來四哥好生可憐,自小跟在自己那個不靠譜的阿爹身邊做侍衛,不近女色,到后來,突生變故,再也不能回九黎,只得和秀娘各吞了阿爹一滴心頭血,得享長生,從此假扮夫妻帶著自己隱居至今,現在他二人壽限將至,自己還未長成,無力為他們續命,秀娘或許還有十幾年好活,四哥卻眼見得就不行了,竟是要終生孤老的架勢,自己怎么也要在他臨去之前,為他圓了這個缺憾。當夜,四郎和秀娘忙碌許久,將行囊收拾妥當放在堂屋,便都已歇下了,永嘉悄悄從窗子翻了出去,他人小身輕,落地毫無聲息,房里的人竟是一無所覺。正值深夜,月朗星稀,周遭一片安靜,只有隱約幾聲犬吠。永嘉微微彎腰,凝神仔細聞著,循著四哥的味道一路迅速找過去,自小開河村一路找到了臨近的定陽鎮上。幾十里的山路走下來,四哥的味道原本是越來越淡的,到了鎮上,又忽然濃郁起來,永嘉大喜,曉得蚩尤麟定然還留在這里。定陽鎮不大,可也不算太小,總有幾百戶人家,永嘉平日出門極少望人多處走,只跟著四郎來過幾次鎮上,也不大識這里的路,只是循著氣味一路向西北走,最后停在了一家名叫如歸的客棧門口。味道很濃,就是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