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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的高樓,本來就是鏈接著天上人間中樞處的壯麗宮殿。銀河陣法照得方圓千里亮如白晝,奇異輝煌,卻照不亮談半生眼中靜謐如沉沉死水的顏色:“終于齊了?!?/br>這幾年的奔波。用來拿以做等價交換的妖魔煞氣有了,天河水有了,他師父的遺蛻神魂有了,借穆七之力,以曉星沉大陣為基布下的時空陣法也有了。常人很難想象談半生為之付出了些什么。他得到妖魔煞氣是以萬年前魔族重現人間作為代價,自己承受身敗名裂,天下皆敵的后果,生機殘破,失卻一臂。他能再度進入曉星沉,得到曉星沉的陣法,也絕不輕松。曉星沉并不愿意承認一個與魔族勾結,放了百萬魔族,險些斷絕人族生機的曉星沉主。談半生也并不需要他們的承認。他不會用以德服人的方式感化曉星沉弟子,讓他們全心全意,同進同歸。談半生活了大半輩子,玩透了陣法卜算,按理說也該看透了人心,卻從來只會用動手的手段來解決事情。他鎮壓了曉星沉的弟子,為之不惜逼死了現任曉星沉的宗主。現任曉星沉的宗主叫談澹煙,冠了談半生的姓,也是談半生從他孤弱幼小時撿回來精心教養,要求嚴格地長大的。談澹煙在他那一輩的六宗掌門中并算不得多少特別。他不似陸歸景、玉箜篌那般七竅玲瓏、面面俱到,見了便叫人如沐春風;也不像是祁云飛、葉隱霜一樣性情暴烈,戰力出挑。談澹煙放在他生長的環境里,實在是個很普通的人。他天資不錯,但和落永晝這種一握劍就恨不得和劍相知相交來個拜把子兄弟八百年老友,別人學了幾輩子都比不上他一炷香的根本沒法比。他卜算尚可,只是根本不在談半生那個一眼古今望到底的檔次。他修為不低,奈何這輩子rou眼可見沒指望到陸地神仙之境。他性情溫厚,可惜溫厚得樸素老實,半點沒討人喜歡的花言巧語。簡直渾身上下,哪哪都寫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八個大字。唯獨有一點不同,談澹煙有一處好是他其余的同輩全都比不上的。在祁云飛到處打架,葉隱霜瞎傳謠言,鬧得六宗上下雞飛狗跳,哪怕是陸歸景玉箜篌這等識大體的也年少頑劣,不讓人安心的時候,談澹煙一心發奮,琢磨著怎么能多幫到談半生一點。他少事,省心。省心到唯恐自己是談半生的負累,多說一句話,多走一步路都怕說錯走錯給談半生帶來麻煩,讓談半生厭棄自己的地步。談半生看他,有時候恍惚間竟會覺得看到了自己年少時的影子。他自己與老曉星沉主相處時,也是捧著與談澹煙相差不離的一顆真心,一捧熱血,絕不會比談澹煙少,也不會比談澹煙多太多。人渾身上下,一共就那么大一顆心,那么多一點血,說著掏心掏肺,也會掏沒了。所以談半生挑剔起來連劍圣的錯處都從沒少挑,竟是因著這點原因,對談澹煙頗為寬縱。只是談半生終究沒有想到。他的真心是執拗偏執到了近乎瘋狂的地步,鉆死牛角尖不肯出來。談澹煙和他不一樣。談澹煙性情溫厚,處事寬仁,哪怕是十成真心,也真心出了正人君子只苛責自己的風范。談澹煙在談半生來曉星沉的時候勸過他收手,說了很情真意切的一通廢話,說只要談半生收手什么都好,他還是那個曉星沉主,宗門上下人人都敬畏他,也不用管天下的閑言碎語…反正就是讓他死都愿意的意思。被談半生冷冷打斷,反問了他一句你還不熟悉我嗎。他看見談澹煙的臉色迅速黯淡下來,眼里空落落得如落了死灰的余燼。沒等談半生回味過來一點什么,談澹煙跪下,向他重重地叩了三次首。等叩完后,談澹煙經脈斷絕,丹田損毀,氣絕身亡。他自斷生機得很快,快到談半生也來不及反應去施手搭救。他自斷生機得也很絕然,絕得等談半生反應過來后,談澹煙早已回天乏力。談半生明白談澹煙的意思。一邊是對他恩大于天,重逾性命的師父,一邊是天下大義,人間正道。談澹煙一直是個沒多大主見的人。談半生把他撿回曉星沉,他就跟著談半生兢兢業業地學卜算陣法。談半生收他做弟子,他就一心想著怎么打理好曉星沉事務。談半生痛恨魔族,連帶著談澹煙也一起痛恨,每次誅魔都是首當其沖,出人出力。談澹煙人生的意義就好像是為著談半生而活一樣。唯獨在死上,談澹煙聽從了自己心意一回。他不想對不起天下蒼生大義,也不想辜負談半生。所以談澹煙左右為難間,選擇了最懦弱,也是最兩邊討巧的方法。他選擇一死了之。也許談澹煙死的時候還心懷著一二僥幸,想著自己的死說不定能打動談半生,讓他迷途知返,讓他重新做回曉星沉主,陸地十神仙之一,重新有他該有的風光出塵。談半生盯了他很久,眸光冷幽幽的,過的地方像是要結出霜白的一片冰。他最后俯下身來,想給談澹煙翻個身合上眼睛,卻發覺自己伸出的那個袖管空落落,根本使不上什么勁。談半生差點忘了自己這副白發斷臂,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這世上唯二對他真心好過的兩個人,落永晝被他親手做局算計,而談澹煙又被他親自逼死。說后悔,若重來一次,談半生還是會那么選,會那么做。談半生無聲笑起來,他眉目仍然年輕而清秀,卻硬生生笑出了頹廢的荒唐感。又怎么能回到過去?想什么回到過去?穆七嗅到了血的味道,正湊過來想開口的時候,被談半生冷冷瞪回去:“若是失敗,我要你的命?!?/br>穆七不把他的威脅放在心上,反而興致勃勃:“若是成功后,你難道就不會要我的命了嗎?”談半生道:“沒區別?!?/br>穆七不著惱他的過河拆橋,大笑起來:“好,那我等著!”最后一絲魔氣融入了天河水里。陣法上最后一個星子被點亮,他師父神魂與身體皆憑特殊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