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風箏漸漸地從遠空落下來，飄飄忽忽的惹人視線。

呂宋抓緊了手中的線圈，往風箏掉落的方向跑過去了。他跑得很快，一點兒也不怕摔跤。

他想，等把風箏撿回來，再把尼龍線一圈一圈地繞回線匝，風箏和線就可以接上了。

“還不見你出現。我腦子里出現了很多宿命論的狂想。比方說，我很想拋一個硬幣來占一占你是否今天回來。這說明我開始有點失常了?！?/br>
——王小波

呂岫抬頭看身旁的張喬山，沒認出來。在腦子里過了幾圈，呂岫才想起來那天草坪邊上，這個男人是和太太站在一起的，便問：“你是太太的…？”

“我是張喬山，殷蘭是我母親?！睆垎躺皆诤⒆用媲氨Ｓ辛己玫难孕?，想要給他一個良好的第一印象。

這句話送達到呂岫的小腦袋里，馬上就被吸收了，他有模有樣地介紹自己：“我是呂岫，呂宋是我父親?！?/br>
場面十分正式。

看著眼前和自己相似的小孩兒，張喬山心里也莫名地喜歡，于是在小石頭身邊的高腳凳上坐下了。

“呂岫，我和你爸爸認識很久了，因為一些原因我們分開了一段時間。這一次再見，我和你爸爸都挺高興的?！睆垎躺秸f到這里，輕咳一聲，穩了穩又說：“如果可以的話，我能不能做你的干爸爸。我尊重你的意見?！?/br>
小石頭聽了這么一大堆，馬上回過頭看他親爸爸的情況。今天晚上太太的手就沒有從爸爸的手背上移開過，溫柔而平易。爸爸的臉上是從未見過的放松和舒適，有堅定的神情。

他想起了遠在鄉下的爺爺奶奶總是苦澀的臉龐，和爸爸一個人坐在房間里落眼淚的場面。

“好呀，但是我們能不能經常去看太太?！毙∈^回過頭和張喬山說，一雙眉壓得很堅定。

張喬山露出今晚的第一個笑容，說：“當然可以?！彼趨吾队沂诌呑艘粫?，給他讀小王子的一段。這個小孩很聰明，和自己小時候一樣，讀一遍差不多就能記下了。

呂宋把自己的孩子養得很好，有教養也懂禮貌，有超乎年齡的成熟。

出于迫切想和呂岫搞好關系，再曲線救國的目的，張喬山淡定地說：“你想出去玩兒嘛？我可以帶你去，和你爸爸一起去?！?/br>
“不用啦，我和爸爸明天要去游樂場哦，早就和李斯年叔叔約好的?！眳吾墩f起這個就興奮起來，有了小孩貪玩的樣子，“還有我幼兒園的好朋友夏安安，我把他也帶上了?！?/br>
“啊，這樣嘛……”張喬山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也能帶上你干爹我么？”

呂岫有慨于張喬山代入角色的速度之快，于是也大方地說：“當然可以啦，明天早上十點在游樂場門口集合！”

張喬山帶著小石頭走過來的時候，呂宋和殷蘭已經聊得差不多了。兩個正在聊天的看著正在走路的，都有一瞬間的呆愣，就好像看到張喬山穿越以后又和本體相遇了。

呂宋心里頗有些不寧靜。直到小石頭爬到他的膝蓋上，摸了摸自己的臉，他的一顆心才平復下來。

面對著殷蘭和張喬山，小石頭正式地叫了“奶奶”和“干爸”。他想，如果自己一個人給不了爸爸完整的家，也許眼前的人是可以的。

告別了母子二人，呂宋和小石頭順著人行道往家里走。這個時候冬青已經結上果實了，一顆一顆掉落在地面上，每走一步就能踩破幾顆。

“爸爸，我邀請了喬山叔叔明天和大家一起玩兒，應該沒有關系吧?！眳吾队悬c忐忑，因為自己的自作主張。

呂宋在一天里經歷了太多，起初一點兒反應都沒有。等到想明白了呂岫說的話，他在欣喜之中又有些慚愧。

欣喜的是張喬山愿意向自己靠近，也喜歡這個孩子；慚愧的是明天他要答謝的主角是李斯年，正在追求自己的男人。

他并不是一個不安分的人，只是有時候覺得一個人的生活太艱難罷了。

11

第二天八點，呂宋難得地睡懶覺。小石頭很興奮于是早早醒了，把自己收拾好開了主臥室門，看到爸爸床上平滑的一坨，輕輕把門帶上了。

走了幾步到楊星城的門前，小石頭聽到一陣鈴聲，一直在響卻沒被人接，他趕緊開門進去了。楊星城也在睡懶覺，但是看著一點也不寧靜，一雙眉毛皺巴巴的。

呂岫把地毯上的手機撿起來，貼在了楊星城的耳旁。接著用小手捏住了楊星城的鼻子，沒多久楊星城就掙扎著醒了過來。

“！”楊星城立馬坐起來，滿臉寫著我是誰我在哪，一雙眼睛瞪得銅鈴一樣大。

呂岫覺得楊星城就像個不會游泳的人，夢境是一潭深水，他就踩在水邊，小心翼翼地害怕跌下去，是自己推了他一把。

他不知自己做錯做對，把手機拿起來對著楊星城的臉說：“星城叔，方卓戈一直在給你打電話，沒停過?！?/br>
楊星城往手機上瞅了眼，身子往床上倒回去：“呂岫侄兒，和你說了多少遍了，那個字是戟，就是呂布使的那啥，方天畫戟的戟?！闭f完他把手伸過去，想要盲捉手機。呂岫看著他手舞足蹈的，一只爪子在自己眼前晃了又晃，就是沒碰到手機。

“我故意的?！眳吾墩f，“你怎么還跟他聯系?！闭f完就把手機塞到了楊星城手里，氣呼呼地走了。

他捋起袖子準備洗米時，覺得自己才是那個當家人。

等呂宋收拾完出來，楊星城已經在吃早飯了，桌上有白粥小菜，還有一屜外面買的灌湯包。他很驚訝地問：“你做的？”

楊星城把嘴里的湯包咬炸了，瞬間被射了一臉，“怎么可能啊，難道不是你做的？”

目目相視，兩個人無語了一陣，又不約而同地往沙發上正看電視的呂岫投去了目光。

只見呂岫左手邊坐著一個雪白的夏安安，兩個人正在看CCTV-1的動物世界，專題是“勤奮的捕食者”。

這個小孩不得了。兩個大人坐下吃飯的時候這樣想到。

等到了游樂場，大家才發現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5月20日。

雖然是個好日子，但是特殊的它意味著——人、從、眾。

呂宋怕弄丟了夏安安，于是用牽引繩把兩個小孩連在一起，三個人在入口的花壇上等李斯年和張喬山。

不多時，李斯年氣喘吁吁地跑到了，說車位不好找，都被停上了。呂宋給他遞了瓶礦泉水，說：“真是不好意思，好不容易出來玩一次，還湊上了這么個日子?！?/br>
李斯年笑著說：“這有什么，咱們玩得開心最重要，這就進去吧？”

呂宋剛想說還有一個人，張喬山的聲音就傳來了：“宋宋?！?/br>
初升的太陽下，是一條筆直的張喬山，穿普通的polo衫和休閑褲，也自有一番韻味。他的胡茬一絲也無，身上是清淡的古龍水，頭發放下來遮住了一些額頭。

他叫宋宋的時候，聲音和以前是一樣的，以致于呂宋有一點呆滯。倒是李斯年，很快就從驚訝里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