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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蕭景瀾緩緩吐出一口氣,說:“我只是想知道,當年布局之人,到底是何用心?!?/br>鬼醫說:“你想那么多干什么?”蕭景瀾輕聲說:“過去十年,我癡癡傻傻不知人事,都是父兄替我思慮。如今,我便忍不住會一直想,一直想,想那些事,到底是何處的因,又會結出什么樣的果?!?/br>鬼醫說:“并非萬事皆有因果,也無需事事都求個明明白白兩不相欠。小東西,這世上不公的事多了去了,你要是實在覺得往事太苦,我給你一副藥,把記憶抹去,干干凈凈地重新開始,又有什么難?!?/br>蕭景瀾輕聲說:“前輩,過去的事,真的能放下吧?”鬼醫一針扎在蕭景瀾眉心,說:“人總歹活下去?!?/br>蕭景瀾眼睛有些脹痛,已經習慣沉寂在黑暗中的視線中慢慢浮起一點微弱的光。他要……能看到了嗎?光斑在眼前沉浮流淌,蕭景瀾慢慢昏睡了過去。谷主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問:“成了嗎?”鬼醫說:“成了。這小東西心結太深,好好一聰明的小腦瓜凈想著怎么折磨自己了。反正勸也勸不動,不如什么都別說,直接帶他去天塹山,想訴苦訴苦,想報仇報仇?!?/br>蕭景瀾一覺醒來,已是在天塹山深處的宅院中。陽光徐徐落在粗糙的地面上,窗邊一張桌案,一把寬椅。筆墨紙硯擺在桌上,一個清瘦的人在桌案前,握著筆,一絲不茍地勾畫著畫中的輪廓。蕭景瀾一陣恍惚,好像這些年月的苦楚時光從未有過,他只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醒了,他仍在相國府里做著那個天真懵懂的小少爺,睜開眼,就能看到兄長還在桌案前寫字畫畫。相國府里溫軟的香薰徐徐飄著暖煙,擁著他一生的平安喜樂。蕭景瀾輕聲喚道:“大哥?!?/br>提筆的人輕輕一頓,轉頭看他,清瘦的容顏不曾有分毫變化,依舊眉目如畫。蕭景瀾分不清此情此景是醒是夢,他想要從床上爬起來,卻仍覺得下半身不聽使喚,重重地把他拖拽在床上,不肯讓他起身。蕭皓塵走過來,坐在床沿,嘆息一聲:“你的腿還需要一段時日才能恢復,不要勉強自己?!?/br>蕭景瀾呆呆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兄長:“大哥,我……我還在人間嗎?還是……還是我已死了,你……你在這里,父親呢?父親去哪里了?”蕭皓塵說:“景瀾,這里是人間,你還活著?!?/br>蕭景瀾顫抖著慢慢抓住兄長的手臂,透過褶皺的布料想要探尋到活人肢體的溫度:“大哥……我以為……我以為……他們都說……他們都說皇后駕崩了……他們都說皇后駕崩了……”無助的淚從眼角滑落,蕭景瀾緊緊抱住了他世間僅剩的親人,哪怕是夢,他也愿意相信此刻是真的。蕭皓塵嘆了口氣:“說來話長?!?/br>蕭景瀾做夢似的低喃:“你為什么會在這里,你一個人嗎?這里是什么地方?大哥……我以為……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以為我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你了……”蕭皓塵說:“我不是一個人住在這兒,”他斟酌了一會兒,問他從小天真淡笑的弟弟,“你怕鬼嗎?”蕭景瀾哽咽著說:“大哥,就算你是鬼,我也想和你在一塊兒?!?/br>蕭皓塵說:“不是我這樣的鬼,是……嗯……青面獠牙,一身磷火,猙獰可怖的厲鬼?!?/br>蕭景瀾糊涂了。蕭皓塵嘆了口氣:“罷了,晚上再說。當年你跳下城墻后,我曾經去西北軍呆過一段日子,想要查清事情的真相,卻陰差陽錯被打斷,至今也不知道當初在崇吾郡到底發生了何事。你……想說給大哥聽嗎?”蕭景瀾滿腔委屈絕望苦苦壓抑不得解脫,迫不及待地想要向他最親的親人傾訴一切。可在此之前,他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大哥,你這里晚上會鬧鬼嗎?”蕭皓塵嘴角動了動,含糊不清地說:“有時候,白天也鬧?!?/br>蕭景瀾還深陷在不知生死的恍惚中,沒聽懂兄長的話。他的雙腿還未完全恢復知覺,只能坐在窗邊,呆呆地看著那漫山遍野的薔薇花。鬼醫和褚知縣都在這兒,他們在花架下表情嚴肅地說著什么。兄長給兩位老人倒了茶,又回到房間里,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蕭景瀾支撐著慢慢站起來,依舊麻痹虛軟的雙腿并不能讓他順利地行走,但至少還能慢慢挪到輪椅上去。有了輪椅,蕭景瀾自己推著輪子,慢慢挪到房間外,順著長長的薔薇花架向鬼醫的方向走去。鬼醫正嚴肅地和褚知縣交代諸般事宜:“今夜午時,有只鬼會想辦法進入黃泉地府,趁鬼差不備的時候把褚英叡的魂魄帶到人間,連夜送往明宏縣。等到你兒子的魂魄到了,會有一頂小轎落在你面前,你就喊著兒子的乳名,帶他上轎。在轎中不可睜眼,落地有人喚你的時候,再睜眼帶你兒子的魂魄去見你夫人,明白了嗎?”蕭景瀾怔怔地聽著,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褚知縣的模樣。那個老人看上去比真正的年紀還要蒼老許多,滿頭白發,枯瘦蠟黃。認真聽著鬼醫的諸般交代,不停地點頭。鬼醫實在不放心,反復囑咐:“要喊他的乳名,記住了嗎?”老人點點頭,低聲說:“記得了,喊英兒的乳名?!?/br>他自己反復念叨了幾句,抬頭正好看到蕭景瀾,表情頓時復雜了許多,起身便走,去花園旁的菜地里干活去了。鬼醫看著蕭景瀾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嘆了口氣,說:“你小小年紀的,怎么就不能笑笑?人活一世,哪有真正過不去的坎兒?!?/br>蕭景瀾輕聲問:“鬼醫前輩似乎和我大哥很熟悉?”鬼醫說:“是很熟,他這些年差不多就是在逍遙谷過的?!?/br>蕭景瀾又問:“我大哥……過的好嗎?”鬼醫遲疑了一下,問:“小東西,你到底想問什么?”蕭景瀾仰頭,看著漫山遍野的薔薇花。此時不是薔薇盛放的時節,天塹山深處卻有人把這片薔薇養的這么好,這么溫暖。他說:“我大哥生平最愛薔薇,可薔薇嬌貴,又只在春末夏初時開。如今尚是初春,薔薇卻開的這么好,一定是有人為他精心栽培呵護,才能養出這樣一片薔薇來。前輩,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鬼醫面對蕭景瀾這個天真爛漫的問題,吃不準蕭皓塵自己說了沒,于是委婉含蓄地說:“此景此觀,非人力可為?!?/br>可不是嗎,這么大片薔薇花不循天道肆意狂生,哪是凡人之力可以做到的。蕭景瀾沒聽明白鬼醫話中深意,正思索著。鬼醫卻開口問他了:“景瀾啊,你……怕鬼嗎?”蕭景瀾疑惑地皺著細細的眉毛:“此處當真有鬼?”鬼醫點點頭。夕陽漸漸沉下去,深山老林里沒了日光,最適合妖魔鬼怪肆意出沒。蕭景瀾背后一涼,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鬼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