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出去?！钩绦駬u搖頭，「羅羅，我不放心，下午醫生來過，你的情況已經到了最糟糕的地步，如果再晚幾天，你連站在這里洗澡都不可能。你放心，這種時候，我還有什么邪惡的心思呢？」

羅逸垂下頭，咬牙倔強地道：「你……不出去，我就不洗?！?/br>
在他的堅持下，程旭最終還是無奈的出去了。

衛生間傳來嘩啦啦的水聲，他看著大床上被染了一點點污跡的單子，便用呼叫對護士道：「麻煩過來換一下床單?！?/br>
護士很快就過來，這種高級病房的病人，她們是絕不敢怠慢的，更何況，這病人很安分，一下午除了換吊針，還沒呼叫過呢。

看到羅逸不在房間，程旭的表情也很柔和，換床單的小護士八卦之魂熊熊燃燒，不動聲色的假裝拉家常似的問道：「先生，這個病人和你有什么關系??？感覺你們兩個根本不像是應該在一起的人啊?！?/br>
「他是我愛戀的人?！钩绦窠z毫沒有猶豫，看到那張快鋪完了的雪白單子，他忽然皺眉道：「不要這個?！谷缓笾噶酥缸约鹤哪菑埡廊A陪護床：「要這上面的單子?！鼓鞘堑S色有著淡雅圖案的棉柔床單。

有的病人的確不喜歡白色，于是護士飛快的又換了新的床單，反正每換一次，都是要患者出錢的，他們不怕被宰，自己怕什么？而且程旭剛剛給的答案，雖然符合她的猜想，但是卻讓她有點難以想像。

「竟然會是您愛的人，可他的臉……怎么會?」護士問到這里就不說話了，這可屬于是打探患者的隱私，要是讓這個人不高興，一狀告到護士長那里，自己三個月的獎金就沒了。

「他的臉被一個畜生毀了，他從前很漂亮的?！钩绦衲贸鲎约旱腻X包，打開后珍視的摸了摸塑膠薄膜里的照片，然后遞給護士看，一邊道：「你看，他是不是很漂亮？」

護士驚訝的看著那張大頭照，真沒想到那個臉上有疤顯得猙獰嚇人的男孩兒，從前竟是這么漂亮干凈的人，就像是天使一樣。

看著她大張著的嘴巴，程旭滿意的笑了，然后嘆氣道：「羅羅很懂事，他之前一直在為弄臟了床單苦惱，怕給你們添麻煩，他讓我把他的頭發放下，怕嚇著你們，也怕我做噩夢。他真的很善良，善良到為了幫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而把自己陷進火坑中……」

護士還以為這就是羅逸被毀容的原因，不過她沒有多問，沉默了一會兒，她忽然為自己之前對那個男孩的不以為然而羞愧。

等到護士離去后，程旭聽見衛生間里的水聲漸漸停了，就拿起上好料子的內衣來到門外，然后推開門走進去。

「啊……」

羅逸驚叫一聲，險些滑倒。而程旭也震驚得差點讓手里的內衣掉在地上。

面前的這具身體，真的還是人類的身體嗎？他震驚看著羅逸那仿佛就是一層骷髏披著一層皮的身子，記憶里骨rou均勻纖細苗條的身體再度浮現在腦海中，對比起那具讓人迷戀不已的身體，眼前這具甚至完全可以說是畸形的。

而且遠遠不止于此，在這具身體上，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大大小小的傷疤布滿了瘦得脫相的身體，囂張的宣告著它們曾給這具身體的主人造成了多大的痛苦和煎熬。

你知道心痛的一瞬間就不知道呼吸的滋味嗎？程旭現在就是這樣。

他用一只手緊緊摳抓著自己的心臟，那里疼得翻江倒海，他大張著嘴巴，想要發出一聲嚎叫來宣泄同，可是卻又怕嚇著羅逸，本來對方就已經嚇得站在那里，完全就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了。

「蒼天……蒼天……」

程旭痛苦的低喃著，無力的身體「噗通」一聲，跪倒在冰冷濕滑的地磚上：「林宇航，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他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如同魔怔了一般，翻來覆去只會念這一句話。

「程……程旭……」

羅逸的話將程旭從痛苦得喘不過氣的十八層地獄中救贖出來。殘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不能讓羅逸看到自己這么痛苦的樣子，他之前之所以不肯讓自己幫他洗澡，就是不想看到自己異樣的眼光，所以，要笑……要笑著面對他。

程旭完全不知道自己擠出的笑容有多么難看恐怖。他深吸著氣，從地上站起來，盡量平靜的抱著衣服來到羅逸面前，輕聲道：「來，羅羅，我幫你把衣服穿上?！?/br>
顫抖的語氣泄露了主人內心的激蕩。羅逸無言的任他給自己穿上衣服。他能夠理解程旭此時的痛苦，畢竟每次自己去澡堂子，都可以聽到那些壓得低低的叫聲，就連自己，都不敢多看這恐怖的身體一眼。那么程旭會有多心痛，也就可想而知了。

這無比煎熬的一天終于過去。雖然經歷了這樣那樣的痛苦，但是看到穿著干凈柔軟睡衣，躺進舒服被窩里的羅逸，程旭就覺得：付出的這一切，總算還是值得的。

羅逸的營養狀況的確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更大的威脅是那不足兩克的血色素，那已經是比嚴重貧血還要嚴重得多的數字。但是程旭并不愿意讓羅逸輸血，他怕一旦輸的血不干凈，會給羅逸的身體帶去什么可怕的疾病。他要靠食補慢慢將羅逸的血都補回來，讓血色素達到正常人的數值水準。

從此以后，再也不可能讓你離開我了，羅羅。

第五章

在醫院住了大半個月，終于被允許出院。

其實羅逸真的有些舍不得離開這里，或許是因為晚上有程旭陪床的緣故，或許是陌生環境讓他的睡眠很淺，所以從前每夜都會出現的噩夢，竟然奇跡般的消失了。

可是羅逸并不高興，他有一種預感，那如影隨形的噩夢，會在去程旭的別墅后重新占據他的睡眠，每當想到那樣的情景，他就覺得頭皮發麻。

羅逸的身上長了一點rou，也是，每天在床上躺著，各種補湯補品如流水般的端過來，只要自己少吃一點，程旭就會用那種悲傷又自責的眼光看著自己，害得羅逸就不得不填鴨似的往嘴里灌，再不長點rou真是沒天理了。

本來想和程旭的牽扯就到此為止，但是看到他忙前忙后的為自己收拾衣服，讓人辦出院手續，訂制的新拐杖也送了過來，還特意讓春嫂隨著別墅的司機一起過來接自己出院，羅逸那一句：「把車開到天橋底下就好」是怎么也說不出口來。

算了，反正在這個世上的日子也不多了，程旭既然還需要自己，多陪陪他也好。

他這樣想著，一邊呆呆看著路兩旁飛逝的風景。

「羅羅，咱們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