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的?！?/br>
    “我們不再是住樓上樓下的鄰居，洋服店到馬斯南路有多遠？現在幾點鐘了？哪家店這么晚還送衣服，何況我太太還不在家?！?/br>
    蒲郁藏在包裹下的指節摳緊了，狠了心道：“大不了講我有心依傍二哥，暗通款曲?！?/br>
    靜了會兒，吳祖清輕笑一聲，“你過來?！?/br>
    “作甚？”蒲郁懷有怯意，卻不由自主往他跟前挪。

    還有一點距離遠，吳祖清忽然將她一把拽了過去，包裹掉到地上。她沒法保持平衡，也就落到他懷中。她低聲驚呼：“二哥！”

    看似松落落地環住她，實際箍很緊，使她側身也動不得。吳祖清發出悶笑，聲帶的震動似撥動她耳廓，“說是來請罪的，怎么一點誠意也沒有?！?/br>
    蒲郁抿唇不語。吳祖清仍戲謔道：“那么你講講，暗通款曲怎么個款曲法？”

    耳根被磨得發軟，蒲郁慢慢咕噥道：“這不就是了嚜?！?/br>
    第四十三章

    心神定下來，才聞到二哥身上的血腥氣。

    蒲郁怔怔然，“你才從那個地方回來對不對？”沒見過真正的刑訊室，可作為特訓班畢業生也曉得它的存在。

    吳祖清突然松開她，“去坐著罷?！?/br>
    “我不介意?！彼吹贡ё∷氖直?，“只是……我們的人負傷了，很嚴重。路記者的情況也不太好?！?/br>
    “讓你負責截住施如令，你偏要參與那邊的行動，現在是作甚么？”吳祖清睨了蒲郁一眼，“來跟我倒苦水？”

    大約覺得實在不該花前月下，蒲郁起身站在旁邊，“小郁不敢。對任務‘挑三揀四’是錯，讓同志負傷是錯，該聽候二哥處置?！?/br>
    吳祖清微曬，“我們家貓兒很乖，但有時候太犟了，沒理還不饒人?！?/br>
    蒲郁耳朵發燙，蹙眉道：“聽不懂?！?/br>
    將人看了半晌，吳祖清道：“你以為文苓為什么這時候出門？”

    蒲郁腦子里嗡地一聲，不敢抬頭。

    這時，何媽踩著布鞋上來了，在門廊邊輕聲道：“先生?！?/br>
    “進來?！眳亲媲宓?。

    何媽把茶點端進來，道：“蒲小姐的房間收拾好了?！?/br>
    “還是小郁師傅順耳?！眳亲媲宓?，“你去歇息，我這里沒什么事了?！?/br>
    待何媽走遠，蒲郁驚詫道：“難不成我要住這兒？”

    “就今晚?！?/br>
    曉得不該扭捏，可“蒲小姐”這個稱呼的轉變，不得不讓人多想。蒲郁道：“在這兒過夜，傭人們怎么看我？”

    吳祖清學著她方才腔調說：“大不了講你有心依傍二哥?！?/br>
    “雖然、盡管……我才不要做小?！彼f到尾，全沒了底氣。

    吳祖清笑出聲，“又不是舊軍閥，即便我想上頭也不允許?！?/br>
    國府明令規定軍、政人員不得納妾，鑲級銜的干部更應作出表率?？膳f制未革除徹底，納妾之風仍在民間盛行。以吳祖清的身份，也不是不能為之。

    回過頭來，發覺自己的話里像是有話，她佯裝鎮定道：“講笑嘛，小郁不存任何妄想?！?/br>
    吳祖清忽然感到喉嚨有些澀，端起茶杯來。其實想問，是不敢還是不愿？但無論哪個都一樣。話說白了，就剩索然。兩個人的關系，不能到那一步去。

    “衣服給我試試?！闭滟F好茶也無法浸潤真正澀楚的地方，他起身道。

    蒲郁打開包裹用的油紙，提起大衣從背后給吳祖清穿上，又轉到前面去整理衣襟。

    “比我給二哥做的第一件大衣好多了呢?！?/br>
    欲抽離的手驀地被攥住，她抬眸，看見他深邃的眼睛。

    “二哥？”

    總有比言語更好的言語，他的呼吸從眉心沿著鼻梁，作畫般描摹每一寸，最后來到唇。她閉上眼，只憑感覺回應。

    “怎么還記得第一件大衣？”吳祖清在呼吸間隙里含糊地問。

    “我是裁縫呀……”余下的稱謂吞沒在纏繞的口舌中。

    矮跟的皮鞋跟著大碼的皮鞋退抵門廊框，鞋尖輕踩鞋尖，如南國濕潤的風包覆。七分袖落到手腕處，指縫攏住西服料子。她還有心思笑，“二哥穿的這件可不也是我做的，那么舊了，怎么還存著？還拿來穿？”

    “存心的？”又發出短促的單音節，只管問，不看她，要實際去感覺。

    只開到膝彎的叉縫，不知什么時候顆顆盤扣解開延到跨。也就夠到吊帶襪的搭扣，措不開，于是勾那松緊帶，卻只聽得回彈聲。她吃痛，瞪眼道：“你才存心的！”

    “幾時開始興這種洋玩意兒？”吳祖清貼耳道，改策略轉而往上。衣不成衣四散，青藍里襯映粉橘布片。只可以布片形容，微微攏住峰巒，他抬眉，“全是洋玩兒意?！?/br>
    蒲郁掩笑，眸眼亮晶晶，“二哥該多看看時裝雜志，這都不是近來才流行的了?！?/br>
    吳祖清堵住她接下去的啰嗦，繞鬢角仿若滑翔傘翻山越嶺。她不由得仰長脖頸，迷迷蒙蒙瞧見天花板，水晶燈顆顆墜子折射出條條光線，短的長的斑斕的，旋轉著，同天花板四周的浮雕圖紋旋轉著漂浮起來。

    蒲郁反握住吳祖清的手。話未出口，聽的人會錯意，打橫抱起她往房間走去。是何媽收拾妥帖的客房，點過線香，有淺淡的檀香味道。檀香本是濃郁的，因而令她感到遙遠而來的厚重感。

    吳祖清單腿立邊沿拉床頭壁燈，而后剝外衣。暖光照他一側的背影，拖出頎長的影子。蒲郁陷于疊了不知多少層的柔軟被褥，竟有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想她一直以來落腳處為家，察言觀色，內斂鋒芒?；畹锰劣?。也許總懷有期盼，希望有人如曾經的蒲二哥那樣拯救她。而今二哥一步步告訴了她，他可以，但那個人終歸是她自己。

    吳祖清轉過身來便看見蒲郁清澈的眼神，“想什么？”

    蒲郁抬了下手，“這件，怎么總穿著?！?/br>
    “不好看?！眳亲媲甯┥?，又安慰似的攏了攏蒲郁散開的頭發，“很長了?！?/br>
    蒲郁偏不轉移話題，有一搭沒一搭撥他背心下擺，“二哥這樣叫沒誠意?！?/br>
    “在哪兒學的？”他點她額頭。

    “利益至上——訓練班參悟的?！?/br>
    “鬼機靈。這不叫交易?！眳亲媲逶掃@么說，還是遂了蒲郁的愿，赤誠相見。

    他的右側腹有道駭人的長疤，臍左兩寸有彈疤，其余地方還有淺淺的疤。蒲郁起身，轉到他身后，只見背上也有三五道痕跡。

    “欣賞完了嗎？”他問。

    蒲郁情緒復雜，說不出話。

    “那么換我了？”吳祖清說著便要傾身而下。蒲郁覆住他右側腹的長疤，以虔誠的姿勢緩慢地靠過去，封住。

    這感覺微妙難言好壞，吳祖清不由得蹙眉，“小郁?！?/br>
    “我以后……”她的氣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