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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景瑜氣的發抖,卻緩緩勾起冷笑,嘲諷道:“我擾了他?分明是那馬蹄——”話沒說完,臉上又挨了一拳,那小廝眼神躲閃地望了望正痛叫著被人扶起的錦衣公子,中氣十足道:“馬蹄怎么了?你這窮酸莫不是要抵賴,我家少爺的馬日日都有人看護,這蹄鐵是新打的,你這是說我家少爺御下不嚴,有人偷懶不成!”溫景瑜眼神冷冷,那錦衣公子卻忽然推開小廝,上來撩起袍子對著他就是一腳:“娘希匹!老子好容易起了個大早去給祖爺爺請安!這他娘還怎么去?又讓二房搶了先,回去肯定還得挨訓!”“愣著干什么,給老子打!”“是!”拳腳如雨點落下,溫景瑜麻木地抱頭蜷身,不知過了多久,那錦衣公子終于喊了停,溫景瑜卻仍舊保持著蜷縮姿勢,怔怔看著眼前的雪地。“算了,現在回去換衣裳興許還來得及,那個賣字畫的,”他指指溫景瑜,輕蔑道,“給本公子跪下認個錯,本公子就不和你計較了?!?/br>溫景瑜僵硬抬起頭,扯了扯唇角,竟依言爬起身,正正跪在他身前。周圍頓時一陣哄堂大笑,那公子更是得意大笑,腳下踩著幾張“瘦梅傲霜雪”,“凌云一寸心”,志得意滿地揮了揮手,小廝仆從都四散開來。他正跟著轉身要走,一直跪著的溫景瑜卻猛地暴起,一拳打在了他眼窩!那錦衣公子立刻慘叫一聲,一群小廝忙慌張涌來,溫景瑜抓緊時機,又在他太陽xue砸了幾拳,他沒練過武,只能專挑這種讓人最疼的地方下手,最后一腳踹在他子孫根上,襯著一群小廝惶恐看顧主子的空當,轉身撒丫子狂逃!溫景瑜在小巷中七拐八繞,身后的追趕聲越來越遠,終于,他猛地推開一扇破木門,沖進去重重關上。半晌,扶著門大笑起來。這間屋只有一進,他笑了片刻,扯動了臉上的傷口,木然收了笑,取了些清水擦拭起來。寂靜的屋中只有落雪聲,間或有撩起水花的一二響,溫景瑜看著木盆中狼狽的自己,眼圈兒忽然有些紅,忽然,門砰砰響起來,溫景瑜一驚,只當是那群人追了上來,抄起栓門的粗木杠,小心地在門縫中看了看。待看清了來人,卻是猛地一怔,立刻扔掉木杠,抬手理了理鬢發,又想起什么似的,忙跑到木盆前對著水整理了儀容,才慌慌忙忙跑去拉開門,低頭一禮:“大人?!?/br>“我家大人今日有事,沒空前來了?!?/br>溫景瑜愣愣抬起頭,只見陳三兒背著手站在門前,一臉不耐,身邊一個小跟班倒是對他笑了笑。說不上心里什么滋味,溫景瑜緩緩放下手直起身,扯了扯嘴角,讓開路:“原來是陳兄,外面天冷,陳兄……”“別兄不兄的,我和你很熟嗎?”陳三兒揣著袖子,懶洋洋道。溫景瑜心中一刺,僵硬一笑:“是,陳……”陳三兒擺擺手,不耐地抬手將一個袋子扔進他懷里,碰撞中發出細碎的聲響:“拿著?!?/br>“大人說,天冷的厲害,怕你沒錢買炭火,特意讓我又送了些。就是買最好的銀絲炭,也夠你用到開春兒了,大人還囑咐讓你好生準備,別的不用想,他這幾日忙碌,無暇過來?!?/br>溫景瑜抱緊了那個沉甸甸的錢袋:“大人自從三個月前,就未曾再來過,可否冒昧一問,大人在忙些什么……”陳三兒咳嗽兩聲,又板起臉:“知道冒昧,就不要問,你只需要好好準備,日后入朝為大人效力便是?!?/br>溫景瑜澀然一笑,低聲道:“是,在下也知道,大人肯幫我,不過是因為我許還能有些用,若我沒考不中,怕是大人也不會在我身上費心思……”陳三兒翻了個白眼,一副不想多言的樣子,轉身就想走,溫景瑜卻又出聲叫住他:“閣下好像十分不喜我,我知道,我出身微末,自然入不得閣下的眼,又要屢次勞煩閣下來這鄙陋之所……”“停停停,”陳三兒忍不住伸出手,不耐道,“你知道我最討厭你哪里嗎?”溫景瑜怔了怔,陳三兒在他這四面透風的屋子里打量了一圈:“大人救濟你,是惜才,不是讓你妄自菲薄的,我月月來給你送銀兩衣食,可你瞧你住的這是什么屋子,得虧了大人沒來,不然豈不是要以為這銀子都被我陳三兒私吞了,我就問你,你做出這一副自怨自憐的模樣,是給誰看?”溫景瑜臉色煞白,慌亂搖頭:“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并沒有想以此博得大人同情之意……”“我管你是因為什么,但我陳三兒,當真瞧不起你這種人,跟著大人身邊的哪幾個沒過過苦日子,偏就你日日一副凄苦模樣,平白看了惹人心煩,我要是大人,我也不愿意來!”陳三兒說完就走,頭也沒回,溫景瑜被這一番話說的渾身冷透,抱著錢袋站了半晌,只覺得自己十分可笑。原來大人都是這么看他的……但他早就想到了,不是嗎?溫景瑜攥緊了手,用力的手指發白。大丈夫行走于世,不能自力更生,卻要受人恩惠,怎能不讓人瞧不起?懷里的錢袋仿佛燙手的烙鐵,又漸漸融成火漿,在他和沈知微之間,劃下了一道深不可逾的天塹,無比明晰地提醒著他,是怎樣卑微如螻蟻的存在。他轉過身,從床下拉出一個木箱,將銀袋放了進去。木箱中,整齊碼放著一排排式樣相同的錢袋,還有幾身新衣。他闔上了木箱,緊緊抿著唇,撫摸著箱子的紋路。有朝一日,等他能與那人平起平坐之時,定會在談笑之際,將它捧出。一一歸還。“三爺,小的有件事不太明白,沈大人為何對這溫生如此上心?”陳三兒和那小跟班走出一段路,小跟班撓頭問道。陳三兒雙手攏在袖中:“這叫上心?你是沒見大人更上心的?!?/br>“嘿嘿,小的自然不比三爺您常在大人跟前兒,消息靈通?!毙「嘈Σ[瞇地奉承。陳三兒嗤地笑了聲:“大人的意思,這溫景瑜好像幫過他……可是,嘶……大人之前,并未與他有過什么交集啊?!?/br>“這……”小跟班面露疑惑,“那這事兒怎么算,總不能是上輩子幫過吧?”陳三兒被他逗樂了,挑眉道:“興許是呢?!眱扇藵u漸走遠,化作窄巷中兩個小小的黑點,綴在一片銀白的天地之間。臘月十九,雞鳴方過,城東頭的貢院外已熙攘攘擠了一群年輕后生。“哎,趙兄,據說今次科舉主審乃禮部尚書竺大人,那可是頂天的清官,出了名的嚴苛,想來這次會試,怕是難有渾水摸魚之人?!?/br>“誰說不是呢,要是被他抓住,肯定不能善了,有這心思的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