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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朱紅色羅裙,正悠悠扇著紈扇。 步輦下,伙計小步跟著,說道:“小姐,下面一家是頡利府,自會有管家來接貨。您看您是不是找個地方歇著,等小的們上完了貨再來報您?” 莫依然瞥他一眼,道:“往常三爺在的時候都是怎么來的?”伙計說道:“往常都是爺親自送去。不過現在爺出城了,您又是小姐,想他頡利府也不會挑理?!?/br> “不想讓人挑理,就別給人挑理的機會?!彼w扇一擺,道,“別廢話了。走吧?!?/br> 步輦緩緩停下。頡利府側門已經大開,早有卸貨的仆役侯在門前。管家從大門內迎出來,笑道:“莫家真是守時啊?!?/br> 伙計點頭笑道:“您老人家安好?!彼艘徊?,側身道:“給您引薦,這是我們家小姐。今天東家不在,小姐親自押貨來?!?/br> 管家上前一步,躬身道:“請小姐的安?!?/br> “管家老爺太客氣了,”莫依然笑著,說道,“這個月貨都到了,還是按往常的慣例,您老人家點點吧?!?/br> “嗨,這還有什么可點的?跟莫家做生意我放心?!崩项^說道,“您看著大熱天的還讓小姐親自跑一趟。不然,請小姐進屋喝杯茶?” 莫依然笑道:“管家太客氣了。不麻煩了,我們這就走?!?/br> “小姐留步,”管家撐著小臉,說道,“我剛才想起來,上個月的銀子還沒結呢。若是等著東家回來,不知道又到什么時候了。今天正好小姐在,不然咱一塊進去對對帳,把銀子結了?” 話說道這份上,自然沒有再推辭的道理。莫依然點頭:“好,請管家老爺帶路吧?!?/br> 低矮的白石房舍,剪裁精致的花圃,一條小路穿過,直達內院中庭。頡利府,一如她走時那樣,一點都沒有變。 管家引著她在側廳落座,穿著輕紗的侍女捧上茶,莫依然一聞到這個味道就蹙了眉,只是不著痕跡地將杯子推得遠些。房屋內擺設簡單卻不失雅致,墻上掛著一幅字,游龍走筆,頗得褚遂良的神韻。正對著的墻上還有一幅畫,畫中是一個女子,一身月白錦緞襦裙,襯得膚如凝脂,眸若星辰。一頭烏發挽作墜馬髻,斜簪著一支紫玉釵,釵頭兩個玉墜子琳瑯垂在耳畔。莫依然蛾眉微蹙,這畫中的人,眉目依稀有她的影子。 此時,管家捧著賬簿走進來,笑臉說道:“莫小姐,您請看,這是這一季的賬本,進的貨,差的銀子都在這里面了。您查查,沒有問題的話我就去賬房支銀子?!?/br> 莫依然一笑,道:“不用查了。莫家和頡利府常來常往,還怕會虧銀子不成?管家老爺費心,咱直接去賬房吧?!?/br> 管家點頭,笑道:“小姐爽利,那就這么著。要是有了問題,您盡管讓派人來說一聲,我們補上便是?!?/br> 莫依然笑道:“要是給多了,我可不管退?!?/br> 管家抬頭,兩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管家的目光越過莫依然,落在身后那副畫像上,說道:“哎呦呦,我說怎么總看著小姐眼熟呢,可不就跟這畫里的人一樣呢。小姐該不是就是從這畫里走出來的吧?” 莫依然淡淡笑道:“我若是畫里出來的,頡利府可就又剩了一筆銀子?!?/br> 管家哈哈大笑,道:“賬房就在后堂,小姐請?!?/br> “請?!?/br> 裙裾掃過高高的門檻,腳步聲漸行漸遠。室內暗門一開,唐思賢緩步走出來。 是她,真的是她,莫依然。 她沒有死,她回來了。這是上天的眷顧,還是她對他開的一個玩笑? 費盡心機,幾經得失,他終于又見到了她。 還記得我們當初說過的話么? 他微微一笑,咱們走著瞧。 第九十七章顧全成 莫依然走出頡利府大門,側頭望著矮墻內的所在,微微一笑。是啊,我們走著瞧。 商隊走完了各個王公大戶,完成每月例行供貨,轉回莫家總鋪。步輦緩緩停下,莫依然的腳剛一落地,就見掌事匆匆迎出來:“五小姐,堂內有人求見?!?/br> “什么人?”莫依然問,“望人?虞人?波斯人?” 掌事的眉間兩道皺紋:“這……說不好?!?/br> 莫依然雙眉微蹙。掌事的見多識廣,常年跟各地商旅做生意,是哪里的人,不用開口說話,他就能看出來。今日這人到底是什么來頭,竟讓掌事都含糊了? 莫依然提群走入大門。堂內光線昏暗,猛一進來雙目難以適應,晃了一會兒方才看清楚。正對著房門是掌事柜臺,柜臺后的架子上擺滿了花鳥繪白瓷的茶葉罐子,一層一層通到天上去,閃著冷泠泠的光。柜臺旁靠墻擺著一張原木方桌,兩張圈椅。來人就坐在圈椅上,背對著大門,看不清樣貌。 掌事的一直跟在莫依然身邊,見她點了點頭,便走上前去,對那人說道:“這位爺,我們小姐回來了?!?/br> 那人緩緩放下茶杯,起身,回頭。莫依然饒是有心理準備,還是嚇了一跳。顧全成。他微微一笑,道:“莫賢弟,真是好久不見啊?!?/br> 莫依然心里雖驚,面上卻依舊平靜:“顧大哥,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br> 堂內說話不方便,莫依然便同他上了車,往城東巷子里一處酒館坐了下來。這酒館是莫審行私下的產業,少有人知,從掌柜的道跑堂的小二都是熟人熟臉。莫依然的算盤是,這顧全成來得突然,不知道究竟有什么背景,有或者帶著什么目的。在自家的地盤上攤牌,別管實力如何,反正心里踏實些。 兩人上了二樓雅座,小二捧上清茶涼菜。莫依然和顧全成相對坐著,直到小二退出門外,包廂的門緊緊關上,都未發一語。許久,顧全成哈哈一笑,道:“眼下是不能叫莫賢弟了。該稱賢妹才是?!?/br> 顧全成是虞國人,眼下說著望國話,卻帶著濃重的朔國口音。怪不得掌事看不出來。 莫依然亦是低頭一笑,道:“稱謂而已,顧大哥不必掛懷?!?/br> 顧全成提壺倒酒,道:“咱們得有十多年沒見了吧?” “有,”莫依然一笑,“顧大哥可是一點沒變啊,還是這么精神?!?/br> 顧全成笑道:“受用了,受用了。不過這十年賢妹可沒閑著啊,老哥哥我可是聽著你的豐功偉績過來的?!?/br> 顧全成掰著手指頭,歷數道:“狀元、駙馬、丞相、鎮國公。這才十年,就從市井小民一躍登天,位同三公。自大虞建國以來,未曾有一人獲得如此殊榮。老哥哥我心里也是佩服,佩服得很啊?!?/br> 莫依然淺笑:“瞎胡鬧罷了。都是誤打誤撞得來的,大哥這么說,倒讓我無地自容了?!?/br> 顧全成笑道:“賢妹謙遜,難得。有件事,我一直想向賢妹請教?!?/br> 莫依然道:“什么事?” 顧全成向前傾了身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