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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終于也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反而是靜和,一人獨挑大梁,安排闔府事宜,每日入府吊唁之人上百,卻井井有條,沒出過亂子。 三日后,又有消息傳來。右將軍韓擭于將軍府內引咎自裁,其夫人鄭氏亦舉劍殉情。灑掃的仆役發現了二人尸身,一并發現的還有韓擭的絕筆書信:“黃泉路上,向相爺賠罪?!睌z政王憫其忠孝,特追封神武大將軍,鄭氏為一品誥命夫人。兩人合葬于鎮國公陵寢之側,世世代代,為其護靈。 七日后,鎮國公入葬京西皇陵。 定國門前,百官送葬。 寒山寺鳴鐘回蕩,三千僧眾誦經超度。 攝政王傳諭,舉國服素,守喪三年。 夜色深沉,不見月光。朦朧中一點燭光,如同招魂的鬼火,明明滅滅。新立起的白玉石碑冰涼徹骨,一只手撫上,溫柔如同撫摸愛人的臉龐。趙康的手在那大大的“莫”字前停頓,繼而將guntang的掌心覆上,妄圖驅趕這鋪天蓋地的寒冷。 “依然……”他的聲音暗啞,再無隱含的鋒芒。自她離去之后,萬紫千紅都再難入目,就連江山,都失了顏色。他喃喃道出她的名字,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填補那朝朝暮暮,空白晨昏。 一陣風過,燭火轟然熄滅。他卻仿佛并不在意,只是靠著石碑坐下,試圖離她更近些。月亮籠在云里,稀薄的光芒照著遠處影影綽綽的草木,仿若離人歸來的身影。 他瞇起眼睛,喚了一聲:“依然,是你嗎?” 自然,沒有人回答。 他苦笑:“你又躲我?!?/br> 秋風蕭瑟,掀起他的袍角。 “依然,你還記得那曲嗎?”他望著天邊,喃喃說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以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br> 他微笑,說道:“杜麗娘等了柳夢生三年,即便陰陽永隔,然情之所至,亦能死而復生。那么,我也等著你。三年不夠,就等三十年;三十年不夠,就等一輩子;一輩子不行,我就等你三生三世??傆幸惶?,我會等到你回來?!?/br> 他起身,撫摸著冰冷的石碑,說道:“不過,你該不會那么狠心,讓我等那么久吧?” 他自嘲一笑,一眼看到旁邊的墳墓,笑道:“韓將軍,黃泉路太長,她怕是走丟了。你要是遇見她,記得把她帶回來?!?/br> 秋風呼喝,似是有人在回答。 他抬頭,一輪明月,破云而出。 三生誰更問前因?一念泣鬼神。 緣盡猶尋泉下路,魂歸宛見夢中人。 城烏啼夜傳幽怨,怨冢樹連認化身。 萬骨青山終瀝盡,只應鐵骨不成塵。 …… 暖融融的陽光射進深宅大院,映在白石堆砌的三級臺階上。臺階的縫隙里生者青苔,清清淡淡的一點綠色瑟縮在角落,襯著朱門大戶的繁華。一雙純黑鹿皮官靴踏著石階而下,身穿九品縣丞官服的男子微微回身,道:“大公子,不必送了?!?/br> 他身后跟著一個身穿錦袍的中年男子,棕色的眸子淡淡,行止間風儀有度:“鐘大人別客氣。對了,前些日子我走關西,收了一匹極好的雪貂皮,正想著給大人送去。今日可巧了,大人一并帶走吧?!?/br> 鐘大人呵呵笑著,說道:“這怎么好意思?!?/br> “大人對我莫家多有照拂,一點薄禮,不成敬意,”莫審言淡淡笑著,道,“這次的事還讓大人親自跑一趟,在下心里過意不去啊?!?/br> “哪里,哪里。身為父母官,自然要替民解困啊,”正說著,仆役已經捧來了雪貂皮。純白的皮毛不帶一絲雜色,在日光下晃人眼睛。 “大人,請?!蹦獙徰噪p手往前一遞。 “這……”鐘大人笑得眼都沒了,“那就謝謝大公子了?!?/br> 大門開啟,莫審言站在石階上,目送縣丞的車架離去。 身后一人踱步而出。莫審行穿著紫紅袍子,上唇蓄須,說道:“這老狐貍,又來撈油水了?” 莫審言微微一笑,道:“貪心的人才好掌控?!彼剡^身,說道,“不過,這次的消息倒是很有用?!?/br> “怎么?”莫審行問道。 莫審言說:“丞相下葬了?!?/br> “什么時候?” “三天前,”莫審言說道,“封了鎮國公,謚號文正武昭,入葬京西皇陵?!?/br> “文正武昭,”莫審行微微一笑,道,“咱家妹子的名望可夠大的。當年開國的李丞相死后也不過就謚封了‘文忠’二字。她竟占了‘文正’,還追加了個‘武昭’?!?/br> 莫審言也是笑,舉目望著東邊暗淡奠空:“這一下葬,我們就可以放心了?!?/br> 莫審行點點頭。 莫審言道:“不過,這國喪期間不得有喜樂之聲,十三丫頭的回門宴可不能大辦了?!?/br> 莫審行道:“知道了,我心里有數?!?/br> 莫審言輕聲一嘆,道:“回吧?!?/br> 二人轉身,走入那朱紅色的大門之內。高懸在門前的牌匾上有著大大的“莫”字,牌匾兩側掛著竹木楹聯: 莫失莫忘,依心依然。 陽光穿堂入室,透過茜紗窗,射入西閣暖帳。帳內一個人影獨坐,隱約可見。有丫頭捧著托盤,挑簾而入,說道:“五小姐,您醒了嗎?” 帳內無聲。 丫頭走進來,將托盤放在桌上,道:“小姐,后廚做了您愛吃的冰糖蓮蓉粥,您吃一些吧?!?/br> 她一邊說著,一邊打開窗,繼而上前鉤起紗帳:“您看今兒太陽多好,一會兒奴婢陪您去外面走走。這天天悶在屋子里,好好的人也會憋出病來?!?/br> 銀鉤掛起寶帳,輕紗后的女子青絲垂墜,一身淡紫色襦裙,溫婉如同梅瓶中開得正盛的秋海棠,花葉上猶帶著露珠。帷幔掀開,陽光猛然射進來。她微微瞇起眼睛,說道:“我聽見前面有動靜,是誰來了?” 丫頭笑著,說道:“沒誰,還不是在為十三小姐回門的事兒忙活?!?/br> 女子靜靜看著她,問道:“縣丞來做什么?” 丫頭臉上的笑容一僵,側頭狠狠瞪了旁邊守門的侍兒一眼,隨即笑道:“前庭的事,奴婢也不清楚?!?/br> “那就去找個清楚的人來?!迸拥f道。 丫頭心里冷哼一聲,已經生出了不耐煩。這個五小姐不知是從哪里蹦出來的主子,她來莫府五年了,從來都沒聽說過。估計是哪位沒名分的姨娘所出,要么就是老爺在外面惹下的風流債吧。她側眼看著靜坐的女子,沒身份沒地位,又是個老姑娘,估計也是嫁不出去的,真不知道她在傲氣些什么。 丫頭訕訕一笑,說道:“五小姐,奴婢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br> 見女子沒有說話,她便繼續說道:“小姐以前不在府里住,這莫家的規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