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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消失,也就不足為奇了吧?……………………………………江戈行走在街頭。柏拉圖城輝煌無比,在這個面積足大數十萬平方米的巨大城市之中,容納了古往今來的文明縮影。有古老的紅金飛檐,有森然的尖角水獸,也有鋼鐵樓閣,金屬飛廈……宛若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如今,正接近大選,于是在這第三區的政治頭腦之中,倒處都遍布著一種焦急的氣氛。國會派與軍事派的宣傳鋪天蓋地,倒處都是。江戈從一面循環播放那天軍部發布會的光屏下面走過,而在他對面的那條街上,正播放著國會派裴拉議員沉痛慷慨的演講。江戈停下來看了幾秒,聽衣冠楚楚的裴拉議員對所謂的軍事監測系統大肆抨擊,聲稱這并不是什么標志性的進展,而是一項將人類推向毀滅深淵的犯罪,它侵犯了每個公民的隱私與自由。江戈靠在柱子上,點了根煙,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已經很久沒有抽煙了。在那么多次的輪回里,他也有過崩潰到無比絕望的時候,瘋狂地尋求解脫。在那些時間里,江戈抽煙,不是一根一根地抽,是一箱一箱地抽。同時點上數十根,扔在身邊,將整個房間搞得煙霧繚繞,他坐在幾乎成為濃霧的煙里,夾著一根靠在墻上。那次他好像窮困潦倒,是個畫家,住在破敗的廢棄屋子里。他畫畫,畫最瘋狂最血腥的殘肢斷臂,畫最深最濃的黑暗,畫最蒼白最猙獰的枯骨……當時,藝術界的人稱他為瘋子,稱他為地獄畫家。不少人在私底下宣稱,說,他一定是變態的劊子手,只有最瘋狂最邪惡最惡心的人才能畫出那么恐怖血腥的畫。他們信誓旦旦的說,畫上的那些殘肢斷臂,一定都是被他殺過的人。只有江戈自己知道不是。殘肢斷臂是他,黑暗是他,枯骨是他。絕望的是他,被困地獄的是他,瘋狂掙扎的也是他。那時候,有個人很喜歡他的畫。是住在他鄰邊上的一個流浪漢,他一身襤褸地蹲在地上抬頭看那些畫,然后說,哎,你要不要往上面多加點兒陽光啊,就那骨頭邊上,一點點也行啊。他抽著煙,沒有理會,劉海好幾個月沒有剪了,遮住了眼睛。流浪漢就說他怎么怪陰森森的,這樣找不到老婆的。江戈一開始不搭理他,后來有時候也會回答兩句。然后也就習慣了流浪漢每次都要來他屋子里收刮煙。一收刮就是一整箱地拿走,拿去賣了換面包。江戈靠在墻角,看他正大光明地當強盜,懨懨地沒有理會。后面,慢慢地,他抽的煙就少了。從一箱到一盒,再到一根。他發泄般地畫畫,流浪漢在邊上指點江山般地啰嗦。后來有一天,他畫了一座森然的城,城上是烏云,黑色的樓嶙峋如鬼怪,白骨堆砌在樓下,有具骷髏掙扎地向上爬。畫完他到頭就睡了,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了畫面上多了一點東西。多了一輪小小的太陽,歪歪扭扭地掛在烏云的天空上。畫得很丑,顏色用得很亮,跟小孩子的手筆一樣。江戈在畫前沉默了好久。他修了修那幅畫,金色的太陽從烏云中破出,一束束劍一般的光亮從云層里劈下。他握筆的手顫抖了很久,最后從將最后一處陽光輕輕地落在了掙扎向上爬出來的骷髏身上。畫完后,握著的筆“啪”一下,落到了地上。流浪漢探頭探腦地進來,一眼瞅見他木立在畫前,急忙干笑地說:“哎呀呀,不好意思啊,我小時候也可喜歡畫畫了,一個沒忍住就那筆涂了涂,你別生氣啊,別氣別氣,我給你面包當賠償行不行?”說著,流浪漢湊到了他面前,大概以為他快要發火。一眼看到那幅修好的畫。流浪漢也愣了好久,連聲夸他,不愧是有名的藝術家,這畫面畫得、畫得、畫得太美了。他開始寫生,開始繪畫古圖,會出門帶些其他的日用回來。流浪漢日常上門打秋風。但是,有一天,他煮了rou,流浪漢也沒有上門打秋風了。他敲開一間間破敗的房屋。最后江戈才搞清楚,流浪漢其實當初是個議員來著,因為在投票通過提案的時候,他對裴拉議員的提案投了反對票。不久后,流浪漢就蓬頭垢面,佝僂著背躲在這種議員們絕對不會踏入的貧民窟。但是那天早上,安全警察將流浪漢從房間中拖出來。然后就再也沒有回來。“……我們絕不允許我們活在一個透明的箱子里,現在,荷槍實彈的人,他們企圖闖進每個人的家中,將我們拖出來,塞進玻璃箱中,然后貼上封條,他們再站在箱外觀看,最后宣布——這就是安全!”裴拉議員的聲音高昂起來,充滿了共情的能力。江戈抽了口煙,呵出霧氣。他的前塵往事太多了,多到很多時候,他都仿佛要忘記了有那么多的過去。平時不會想起那些人那些事,只有那種陣痛一次次,像刀鋒劃過一樣,刻在他的脊柱上。一刀一刀,天長地久,刀痕多得遠遠看去,也就像好端端地沒事了。也就覺得忘了。然而,在某些時候,總會那么猝不及防的,忽然因為一張照片,一個地點,一句話,就從幽深如古井的記憶里,浮上一張面孔來。然后隔著無比長遠的距離,那些聲音光影,又掠過了眼神。就像現在。裴拉議員的演說還在繼續,而他靠著柱子,沉默地抽著煙。于煙霧里,被記憶淹沒。終日畫著絕望白骨的畫家終于走出了他的房間。他認認真真地洗干凈了臉,換上了干干凈凈的白襯衫,搭配著黑長褲。陰郁的劉海也一刀割短了,露出蒼白的面孔。然后他對著房間中的鏡子牽動自己的唇角。努力了好久,他才成功地露出溫和的,讓人覺得如同春日浮光的微笑。——所以后來,江戈習慣了對像四叔這樣的人笑,對想殺他的人笑,對形形色色的人笑,笑得溫和,如沐春風。當他干干凈凈地走上街的時候,沒有人將他與那個瘋狂的地獄畫家聯系起來。每個人都覺得這個年輕人讓人看著覺得身心愉快,清朗溫和,有禮貌,又愛笑。畫壇里一名年輕畫師橫空出事,他的所有畫都光明堂堂,讓人覺得看到了就一掃陰霾,最大的特色就是每一幅畫面上,都有一輪太陽。年輕畫師的畫價格一路水漲船高。高官顯貴們都喜歡請他來為自己畫一幅,掛在正堂中,以襯托自己品性磊落,光明無比。他就這樣,以劍走偏鋒的方式融進了高層里。終于有